王道長德高重幾十年，哪里過這般污辱，他一時怔愣在那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偏偏昭山還來勁兒了，他見王道長穿的是打著補丁的舊道袍，便以為這只是個窮老道，他指著王道長，大聲喝道：“你們還想把人扣下訛錢嗎？我兒子明明好好的，你們憑什麼不讓他走，臭牛鼻子，老雜......”

昭山來勢洶洶，罵得痛快，不但王道長怔住，就連景修也沒有反應過來。

好在景修“承庭訓”，從小聽慣了父親母親的“至理名言”，他很快驚覺，搶在昭山下一撥謾罵到來之前，打斷了他。

“您不可妄言，王道長醫道仁心，傳道濟世，高風亮節，二叔了重傷，多虧王道長出手相救，我們全家都要念王道長的大恩大德。”

好吧，這幾句話都是王道長平時經常聽到的，這才是他悉的語言。

王道長終于緩過神來，欣地看向景修，老懷安。

昭山卻是吃了一驚，啥？二叔？昭石？

他瞪著景修：“阿修，你剛才說什麼？你說你二叔了重傷？”

“是啊，二叔了重傷，我之所以會在廟里，是因為我在照顧二叔。”景修說道。

“你傻了，你照顧他做什麼？他已經不是你二叔，他丟盡老家的臉，已經被逐出家門了，你快跟我回去，他是死是活，和咱們沒有關系。”

昭山手去拉景修，景修閃避開，問道：“什麼意思？究竟是怎麼回事？”雪連忙替父親解釋：“大哥，這些日子你在書院里，還不知道家里的事，阿爹寫了義絕書，還請了中人，和二叔斷絕關系了，二叔現在不是咱家人了。”

景修大吃一驚，他雖然也覺得昭石沒有用了，可是至沒在昭石面前流出來，阿爹既然能寫義絕書，想來祖母也是同意的。

景修萬萬沒有想到，他爹和祖母能做得這麼狠這麼絕。

其實，景修或許永遠也不會承認，昭山之所以會這樣做，還是他教的。

當初景修教給昭山休妻保全家。

寫給孫氏的那封休書給了昭山啟發，昭山寫過一次休書，并且因為那封休書，讓家免去一劫，他嘗到了甜頭，所以這一次故技重施，把用在結發妻子上的手段全數給了親弟弟。

前有休書，后有義絕書，昭山讀書不多，肚子里的那一丁點墨水，全都用在了這上面。

景修對父親的做法不置可否，在他看來，這種事就沒有對錯于否，但是卻不應該是在這個時候，在王道長面前說出來。

他抱歉地對王道長說道：“我常年在外讀書，于家中之事知之甚，可是無論如何，濃于水，二叔與我還是骨至親，二叔一日沒有痊愈，我便侍奉一日。”

王道長嘆了口氣，難得這個年輕人仁孝，他點點頭，沒有理會梗著脖子還要再吵的昭山，帶著藥走進了昭石的屋子。

外面的這番吵鬧，昭石一字不落全都聽進了耳中，想到郭老太太和兩個兄弟對他的各種謾罵，還有那封無的義絕書，昭石忍不住淚流滿面。

好在還有阿修，剛剛景修的那番話，如同一陣甘霖滋潤了昭石那顆盡冷落的老心。

他發不出聲音，只能默默流淚，王道長帶著道走了進來，不想讓昭山的吵鬧影響治療，小道還懂事地把門關上，將家三口人擋在了外面。

其實就算小道不關門，昭山也沒想進去，不但他自己不想進去，他也不想讓景修和雪進去。

“阿修你讀了那麼多書，千萬不要犯傻，昭石那個廢，欠了很多銀子，你和他扯上關系，會被他連累，快點走吧，趁著那老道還沒提要香火錢的時候，咱們快走。”

說著，昭山便又去拉扯景修，這一次，景修又像剛才那樣避開了。

他不能走，在他還沒有想到比白鳥廟更安全的地方之前，他哪里都不去。

“阿爹，有些事你不清楚，你和大妹快些走吧，以后都不要再來了，還有那個給你們報信的人，如果他再去找你們，你就說我離開新京了，別人問起，你也這樣說。”

此時此刻，景修也想不出更好的借口，也只能讓昭山對外說他不在新京。

昭山不明白景修這是什麼意思，他還要再問，雪卻說道：“阿爹，您就聽大哥的吧，咱們家就屬大哥最有主意，大哥說的一定是對的。”

昭山想想也是，上次被飛魚衛抓起來，就是景修出主意，他們才被放出來。

“好吧，那我們回去，可是阿修啊，你對那老道說說也就罷了，可不要真的侍候老二，他不配。”

沒等他繼續教訓下去，景修便推著他往外走，應付著說道：“好好好，我全都記住了，大妹，你陪著阿爹快點離開這里，剛剛我說的話，你們一定要記住，對外就說我離開新京了。”

雪一抬頭，恰好看到景修眼中的煩和慌張。

做為一母同胞的兄妹，雪從小到大，就認定的大哥是文曲星轉世，是無所不能的人。

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大哥也像一樣，會煩，會慌張。

大哥是遇到什麼事了嗎？

二叔為何會傷，大哥又為何會和二叔在一起？

莫名其妙的，雪心慌起來。

大哥可能出事了，是真的出事了。

父親真笨，看到大哥沒有傷便以為什麼事也沒有。

雪沒有停留，按照景修的叮囑，陪著昭山回到板子大場。

昭山罵了一路，罵那個報假信的小兔崽子，又罵昭石這個喪門星，轟出去了還要給他的寶貝兒子添麻煩。

回到板子大場，昭山還要繼續罵，雪連忙阻止他：“阿爹，你忘了大哥是怎麼叮囑的嗎？”

昭山這才想起來，大兒子反復叮囑的那幾句話。

“你哥也真是，在新京好好的，干啥要說他不在？別人一聽，還以為樹人書院不讓他讀了呢，這麼沒面子的事，我才不說，要說你去說。”

雪翻個白眼，越發覺得爹靠不住，這個家也待不下去了。

可是如果不在這里，能去哪里呢？

前幾天雪還曾想過要去樹人書院找景修，讓景修幫找個地方住下來，可是現在景修自己還住在白鳥廟里，肯定更顧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