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竹張口結舌,一下子就說不出話來了。
自從來了新京,秀竹沒聽家人罵雪懷,也聽說了雪懷陪著李綺娘去衙門打司的事。
秀竹其實并沒有多想,一來自顧不暇,二來自己就是二房的,二姑娘雪懷雖然伶牙俐齒,可是小姑娘被娘保護得太好,心眼不多,說上幾句好話就心了。
秀竹從大雜院里出來,天大地大,卻想不出來還有哪里是能去的。
早知如此,那次和阿鶯一起逃走,兩個人做伴,總比現在一個人要好。
想來想去,秀竹就想到了李綺娘和雪懷。
忽然就想通了,是啊,現在的境和李綺娘是一樣的,們都是被家欺負的可憐人。
李綺娘并不難找,家人整日掛在邊上,恨不能一把天火給燒掉的地方,會昌街李食記。
于是,秀竹沒費力氣就找來了。
這一路上,一遍遍地給自己打氣,可憐,李綺娘同樣可憐,只要把在家的苦楚說一遍,李綺娘一定能同。
可是,現在連李綺娘的面還沒有見到,秀竹就被雪懷的這一句“膈應”給打到了泥坑里。
“二姑娘,奴婢的兒子死了,是大太太,不,是孫氏給害死的,那可是二姑娘您的親弟弟啊。”
雪懷給逗樂了,以前沒看出來,這個秀竹還真是個人材啊。
道德綁架用得很好,可惜用錯人了。
不論是,還是原主,對這個莫名其妙的弟弟都沒有。
董萬千看熱鬧看得兩眼發,雪懷問:“若是你爹在外頭給你生了個弟弟,你會怎麼做?”
董萬千沒想到,看戲還能混個龍套,立刻來了神:“我爹才不會在外頭胡撒種,真要是撒了,老娘就把那賤種給掐死。”
為了表示要掐死賤種的決心,董萬千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然后又做了個雙手掐脖子的作。
雪懷被震得布靈布靈的,再看秀竹,已經傻了。
秀竹怔愣一刻,眼去看雪懷,就聽雪懷說:“換做是我,我就找個大鍋,直接給蒸了,清蒸。”
董萬千捂著口,做了個嘔吐的作,壞水也太惡心了吧,好在喜歡吃紅燒,不清蒸,否則真的會有影。
董萬千是沒有影了,可是秀竹卻徹底有了影。
可是秀竹既然能跑來李食記,當然是下定了決心。
不過,是不敢再向雪懷訴說自己那可憐的遭遇了。
二姑娘,就沒有同心。
“二姑娘,奴婢是從家逃出來的,孫氏殺了我兒子,我不敢留在那里了,奴婢不怕吃苦,干什麼都行,以后奴婢就留在這里伺候二姑娘,不要工錢,什麼也不要。”
秀竹話音剛落,一直在聽著這邊靜的呂英兒和田桂花就不樂意了。
什麼意思?
這是要搶們的飯碗嗎?
還不要工錢?
你要臉嗎?
呂英兒想要打人,田桂花想撓人,還是崔旭穩得住,他勸們:“東家不會留下的。”
“你怎麼知道?”兩人一起問。
崔旭把切好的片放到盆里,慢條斯理地說道:“你們去買的時候,若是有人說,今天這不要錢,整片豬都是你的,你們會怎麼想?”
“米心!”
“瘟豬!”
呂英兒和田桂花說的話不一樣,可是表達的意思是相同的。
崔旭滿意地點點頭,繼續切香菇。
田桂花一拍大:“沒錯,就是這個理兒,送上門來不要錢的死豬,那一準兒不是好東西,東家那麼聰明,才不會上當。”
呂英兒拼命點頭,同意得不能再同意了。
后廚里的三個人頓時心大好,手上不停,越干越有勁。
外面的秀竹卻已經沒了力氣,不,是沒了心氣兒。
發現,和雪懷通太難了,太難太難了。
無論說什麼,雪懷連眉都沒有一下。
秀竹終于死心了,不再說話。
雪懷看看,道:“這樣吧,你既然找到這里來,那我也不能讓你就這麼走,我給你找條路,你看如何?”
秀竹心頭的那一點點將燼不燼的小火星,終于死灰復燃。
“二姑娘,無論您說什麼,奴婢都會聽,奴婢不是忘恩負義的人。”
雪懷沒理,反倒對董萬千說道:“你看夠了嗎?你弟弟還病著呢,有你這樣當姐姐的嗎?”
董萬千是不想走的,可是雪懷搬出了董小白,董萬千就坐不住了,沖著雪懷說道:“你怎麼不早點提醒我?”
雪懷扔給一個大白眼,董萬千也不在意,小跑著出了李食記。
打發走了董萬千,雪懷這才對秀竹揮揮手:“行了,你不用對我表決心,我也不用你報恩,這路是我指給你的,我也只是這麼一說,你呢,就這麼一聽,至于怎麼做,你自己看著辦。”
秀竹趴到地上就磕頭,雪懷等磕完頭了,慢悠悠地說道:“聽說家惹上麻煩了,而且招惹的還是大人,我猜這一兩天就會有府上門抓人。早前這街上有條野狗,生了兩個小崽兒,有次過馬車,拉車的馬把一只小崽給踩死了。那野狗就像瘋了一樣,追著那高頭大馬撕咬,一只狗尚且如此,何況人呢,是吧?”
秀竹怔怔發呆,雪懷了呂英兒過來,包了十個煮的蛋,又放了幾個饅頭,外加幾兩碎銀子,一并給了秀竹。
“你還沒出月子呢,吃幾個蛋,好好補補吧,我這里,以后你也不用來了,我娘看到你就會堵心。”
秀竹恍恍惚惚地接過那一包東西,又恍恍惚惚走出了李食記。
冷風一吹,秀竹的大腦終于清明起來。
打開那包東西,看著里面的蛋和銀子,眼睛模糊起來。
剛剛生下孩子十來天,從生下孩子到現在,一個蛋也沒吃過,郭老太太說子壯實,坐月子不用大補,就讓孫氏煮了一鍋小米粥,又拿了半包紅糖給,就算是給補子了。
這時,一只狗從秀竹邊跑過,秀竹看著那只狗,直到那狗消失在路口拐彎的地方,才移開目,繼續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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