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寶出小手手,拉住了郝花時的手,又拉著他挨近薛懸濟,拉住了他的手。
然后仰著小臉兒,跟他們道:“花時、懸濟,心寶收你們當徒弟的時候,沒有請客,這是因為心寶那時候還是個小孩,不懂事,不知道這種事還能請客……并不是因為心寶不你們,也并不是因為心寶你們沒有清舉多。心寶是個一碗水端平的好師父,每一個徒弟都是一樣的多。”
兩人都怔住了。
小小一只的團子,葡萄眼烏溜溜,長睫忽閃忽閃,小表認真的不得了。
這是什麼神仙小師父啊啊啊!!!
郝花時一時到鼻酸,猛然彎腰,一把抱住小師父,狂親了幾口:“師父師父師父!!!心寶小可!!徒兒真是死你了!!”
薛懸濟沒有他這麼外放,可是也紅了眼,趁著小師父被親懵了,他也湊過去親了一口,又又的,真是心都要化了。
他輕聲道:“師父,徒兒都明白的。徒兒不會多想的。”
林清舉在后頭,微微帶笑。
他覺得這些人,個個都可的很。
自從眼睛好了,看到的世間萬,真是好的超乎他的想像。
心寶做為一個稱職的小師父,還沒忘了替徒弟賠那人的花。
白骨生弄壞的花,是花的一種,做瑤臺玉。
心寶這兒花實在太多了,瑤臺玉也有,但這并不算是很珍貴的名種。
所以心寶賠了他兩盆瑤臺玉,還又送了他一盆十丈垂簾、一盆碧紅裳。
那人本來就是世家出,雖然開著園子,但這種園子也并非尋常酒樓,普通百姓也是進不去的。
他不缺錢,只是花,收到小公主的花,心里真的萬分慨。
在京城里待了多年,哪里見過這麼講道理的貴人啊??
明明是帝前第一紅人,卻如此的乖巧講道理,說賠就真的賠了!!
于是這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又了大家津津樂道的一樁公主逸事。
也就在這個時候,關中的蝗災終于結束了。
從七月半蝗蟲大起到結束,剛剛好十天,如今雖還有零星一點點,但已經完全不足為懼了。
明霈帝收了折子,就下旨命皇六子晏宥峷留下,主持后頭的秋糧補種事宜,命太子一家和晏時榮等人即刻還朝。
因為現在心寶還于過渡期,耶耶還是香餑餑,所以還沒來的及想念別的家人,明霈帝怕盼著,也沒跟說。
于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午后,心寶正跟耶耶一起邊吃水果邊聊天,就聽人報太子皇孫啥的回來了。
心寶大眼一睜:“……??”
誰回來了?你再說一遍?
下一刻,晏青山就帶著兒子進來了。
心寶啊了一聲,飛快的從凳子上下來,準確撲中了一直沒見的……最香的香餑餑二哥哥。
晏時榮居然沒有變黑。
祖傳冷白皮,本不怕曬!!
所以還是那麼好看,但一番歷練下來,整個人更加的沉靜,鋒芒斂,進退有度。
明霈帝十分滿意。
晏青山沉聲稟報,心寶就在旁邊小聲跟哥哥說話。
其實事都寫在折子里,也沒什麼好稟報的,所以很快幾人就坐下喝茶,心寶的聲音才大了起來:“每天都想哥哥!超想的,想的茶不思飯不想……”
“茶不思飯不想?”晏時榮失笑道:“剛才我進門的時候,你不是在吃麼?”
心寶一頓,看了看桌上,又抹了抹,大眼一眨:“這,這是水果!!”
不是茶也不是飯!!
晏時榮笑著,正想再說話,就接收到了不止一道眼刀……
耶耶、爹爹和倒霉弟弟的眼神兒,都寫著差不多的意思。
“就你長了!!”
“妹妹給你念小作文你就好好聽著!!”
“哼,得了便宜還賣乖!就會霸著妹妹!”
好吧,懂了,他在這個家就是萬人嫌……
于是晏時榮默默回抱了一下:“心寶,哥哥也想你,也茶不思飯不想……”
兩人親熱的擁抱了好一會兒。
晏時昌酸溜溜的道:“心寶,你們還要抱多久?”
心寶看了看三哥哥,想了一下:“再抱半刻鐘。”
就又抱了半刻鐘,繼續跟哥哥訴說著思念之,一到了時間,準時結束,頭也不回的投進了三哥哥懷里。
晏時榮:“……”
可以說是很公平了。
他就轉跟明霈帝說話。
頭一趟出門辦差,他著實是有一肚子的話要跟耶耶說。
所見所聽,所想所得……全都亟待得到耶耶的夸獎和指點。
他說的又急又快,眼兒亮亮,直到這時,才像一個年郎了。
明霈帝也很有耐心,靜靜的聽著,不時的說上幾句。
一席話說下來,晏時榮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周輕松暢快。
然后他想起來道:“耶耶,孫兒這有篇文章,請耶耶過目。”
他從袖中取出,雙手獻上。
明霈帝接過細看,心寶好奇起來,從爹爹懷里長脖子去看,明霈帝就隨手把攬到了膝上。
文章來自一個關中秀才。
這個人,之前就親歷過兩次蝗災。
第一次時他才六歲,眼睜睜看著蝗災吞噬了家園,吞噬了所有草木。
他們背井離鄉,一路逃難,赤地千里,連樹皮都被啃了。
家里人一個個的死,最后,只余下了他和爺爺、父親。
第二次時,他十三歲,再歷蝗災,爺爺、父親和繼母都死了,他們辛苦攢下的家業再次一夜消失。
他連埋葬家人都做不到,只能再次倉皇逃難,后來得好心人救助才活了下來,娶了妻,籍關中,考中了秀才。
這一次,晏時榮到了之后,一聽說又有蝗災,他大病一場,拼命的想勸恩人和妻子家人盡快逃離,但他們舍不得祖宅田地,怎麼都不肯走。
然后晏時榮就開始帶著人滅殺蝗蟲卵,種種舉措。
他一方面噩夢連連,忘不了之前的教訓,但一方面又心存希,覺得也許這一次真的可以戰勝蝗蟲。
然后晏時榮經過他們這兒時,聽說了他的事,就直接讓他去幫忙。
他本來就是心病,真的踏踏實實做事,反倒漸漸好了。
就這麼一天一天的,到了蝗蟲起時……
再見蝗蟲,他怕的全發抖當眾失態,昏了過去,醒來之后,被人攙扶著,去看外頭的形。
沒有遮天蔽日,沒有赤地千里,亦沒有驚惶失措的人們。
大家就這麼說笑著、忙碌著,好像蝗蟲本沒什麼大不了。
他如在夢中,不敢置信。
然后晏時榮拉著他到火堆邊,遞給了他一串烤蝗蟲,他慢慢的,一點一點把那串烤蝗蟲吃了,流著眼淚,咬牙切齒,好像就這麼把糾纏他半生的噩夢,也一點一點的吃了下去。
他嚎啕大哭,激涕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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