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家長會之後冇有再上課，提前半天開始放國慶的假期。

中午回到家，吃過午飯要午睡，被天牽著上樓的安說：“爸爸不在，安陪媽媽睡吧。”

很小的時候臥室裡還有他的嬰兒床，後來就開始單獨睡在小房裡，每次藺君尚出差在外，就是安請求跟天一起睡的時機。

天冇有異議，牽著他進臥室，帶他去簡單洗漱了一下，小傢夥自己手服。

剛上床還冇躺下，擱放床頭櫃上的手機有來電，天接的時候，安躺在邊蓋著毯子，一雙烏黑純淨的眼著。

正從鄰市趕回來的藺君尚說，下午會到C市，公司裡有些事要理，回來會直接去公司，還有就是，晚上有一個推不掉的應酬，問天願不願意一同出席。

不是特彆的場合藺君尚一般不會這樣問自己，天同意了，說等他回來。

掛了電話放下手機，看到安拿著他的布書在自己翻著看。

布書是天自己剪裁拚製的，有繪畫也有立圖案，便於小孩子翻玩不易損壞，安對東西向來護，看著還很新。

“還不睡？”

安翻找著某一頁，說：“我給媽媽講個故事。”

天一笑，躺下來：“好。”

選定一頁，安兩手捧著書，聲氣卻正經地開始念：“有一隻烏口了，到找水喝。烏看見了一個瓶子，瓶子裡有水，但是瓶子裡水不多，瓶口又小，烏喝不到水……媽媽你說怎麼辦呢？”

天配合地問：“安告訴媽媽，該怎麼辦？”

小傢夥一笑，看著布書頁，其實上麵基本冇有什麼文字，都是拚的卡通圖畫，小傢夥卻煞有其事地繼續道：“烏看見瓶子旁邊有許多小石子，它用把小石子一個一個放進瓶子裡，瓶子裡的水升高，烏就喝著水了。”

天手枕著腦袋看著兒子，眼眸溫和帶有笑意。

平常晚上睡前，常常給他講故事，這個故事他聽了不遍，但是能把所講的幾乎不差地複述出來，還是讓天有些驚訝。

不管是兒園的老師，還是常來家裡的蔣珮，都說安學東西特彆快，記憶力很好，善於觀察邊事，學畫畫或是寫字臨摹能力比其他同齡孩子都要強。

手將布書合放一旁，天將小人兒攬進懷裡，“安跟小烏一樣聰明。”

孩心思單純，睡極快，天陪著睡了一會，悄然起，給安蓋好毯子之後下床去。

……

九月底，秋分已過，天氣清涼。

午後兩點，從書房的窗邊往外看，鬆雲居草坪沐浴在一片清煦和的日裡，很安靜。

桌麵上，擱著一本不久前回滿庭芳時隨手帶回來的墨綠筆記本。

皮的挽扣筆記本，複古的皮質帶有好看的紋路，彷如一本撰寫著重要經典的手劄。

沐箐箐曾說，這是祖父留給天，而沐圳良代為保管的。

天走回書桌前坐下，看著掌大的筆記本，一寸厚，手上封麵，質和厚度在手裡沉甸甸。

這是祖父專門寫給的日記，隻看過一次，已經是四年前。

再一次打開挽扣，裡的第一頁，躍然眼中的便是那悉的，雍容遒勁的鋼筆字——“吾孫意秋，見字如晤”。

——

7月22日，大暑

今日正逢週五，爺爺去公司時曾代阿添，等你父母歸來，明日讓他去滿庭芳接一趟，週末該是回沐宅一家人一起吃頓飯。

然而，家人團圓的日子，從這一天不再有。

你父親向來最像爺爺，但從今往後，爺爺剩下的隻有你。

…

8月7日，立秋

七月難過，八月也不太平。

發生在你上的事，爺爺有責任，從醫院離開你想要回滿庭芳，爺爺不阻止，也冇有理由阻止。相比沐宅，滿庭芳或許更適合你。

你曾是一個簡單通的孩子，卻在這個夏天失去太多，爺爺甚至不敢多看你，怕想起你父母，怕看到不複往昔神采的孫，你隻有十七歲。

…

11月22日，立冬

三天前，爺爺應你們校領導邀請，曾觀看過秋季運會比賽。

此事你不知，爺爺卻在看臺上看到了自己孫難得的笑容。

田徑場上綠茵青翠，朝正盛，向你表白的小男生爺爺見到了，青春懵懂，這是屬於你們這個年紀纔有的好。

爺爺為你安排了你喜歡且仰慕已久的人為老師，你的轉變，或許有他的功勞。

高考在即，你的狀態讓爺爺放心不。

…

12月10日，夜

罰你們姐妹三人反省，唯有你最執著。

冇有父母再陪著你，往後你的路比誰都不好走，太年輕，心要再磨一磨。

意秋，你將來能明白，正是因為寄予了厚，纔會對你嚴苛。

…

第二年

…

12月7日

大雪節氣，南方無雪，爺爺與老友在書房喝茶手談，心中記掛著的卻一直是你的事。

你若像你姐姐尹潔一般，在大學中有喜歡的人，正常談個無可厚非。

然而一切卻似乎離了軌道，曾經的你從不撒謊，相比家中姐妹有更好的緒自控力，然而近來表現頗為反常。

讓爺爺開始反思，當初的安排是否是對。

隻想你走出霾，卻讓你陷迷潭。

但願一切來得及補救。

…

12月24日

洋人的平安夜，你姐姐邀請朋友在家中舉辦派對，是你第一次喝醉。

當從你口中聽到那個人的名字，聽你說如何心怡喜歡他，爺爺知道，一切終究避無可避。

但意秋，他那樣的人是毒，沾不得。

爺爺活了大半輩子，閱人無數，卻始終不曾看那人。

你想為自己的未來做選擇，爺爺應允，唯有他不可以。

未經世事的你過於單純，不知外界險惡，而他早已縱橫商海，手段與城府甚有人能及，陷下去，隻會令你萬劫不複。

是爺爺錯了，錯在以為應屬兩個世界的人不會出火花，錯在一開始就不該讓他接近你，現如今能做的，是不讓一切再繼續錯下去。

爺爺最驕傲的孫，一路不易，應值得被真心以待，被妥帖溫暖地照顧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