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宴言辭懇切的一番話, 卻并未讓容珩信服,打消親自為母親報仇的想法。
這個孩子繼承了他與法拉的脈,格也是同出一脈的執拗, 司宴閉了閉眼, 知道若沒有足夠說服他的理由, 他不會輕易放棄。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但如今帝國需要你, 你為帝國太子,不能任。”凝視著已經長大人的兒子, 司宴眼中第一次流出滄桑之意:“這一切因我而起,也該由我來結束。”
司宴深深凝視著他,不得不吐在心底十多年的。
亦是他一生之痛。
他與法拉相識于帝國大學, 彼時他是帝國大學的教授,而法拉則是即將畢業的學生。
法拉并不是他手下的學生, 因為母親的緣故, 一直熱衷于推古人類保護法案的完善, 而他則是帝國大學唯一的古人類教授,所以法拉經常喜歡找他討論古人類法案完善的問題。
但不知道, 他費心鉆研那些厚重枯燥的律法典籍, 并不是為了古人類, 而是為了。
他出生于貧民窟,無父無母, 種族觀念淡漠。他并不關心旁人的生死與好壞。但法拉一而再再而三來找他, 臉龐上笑容如同驕, 每每見到, 他便覺得心底暗的角落里, 有冰化開。
于是他在浩瀚的藏書里尋找諸多案例法條, 與一道將只有框架的古人類保護法案逐漸完善起來。
即便后來法拉畢業,他們依然保持著頻繁的聯系。
那時他尚未意識到兩人的差距,也未明了自己的心意。他比大了五歲,又擔著老師之名,便真把當了需要引導和護的學生。
直到后來皇帝逝世,法拉繼位。
在帕爾卡宮前的中央廣場上演講,在無數和民眾的關注下,二十三歲的仍然沉著冷靜,并且頭一次展現了屬于猶彌爾一族的強大和鐵。
而他坐在家中,通過的轉播,觀看這場被載歷史的演講。
在這樣巨大的差距之下,他卻頭一次明白了自己卑劣的心思。
——他喜歡法拉。
可彼時已經是帝國的王,是天上的驕烈日,是他的不可攀折。
偶爾回憶往事時,他會想,若是當初他沒有答應法拉的要求,或許法拉會找一個實力相當的丈夫,生育崽,度過平安又幸福的一生。
會是位英明的君主,功績足以載史冊。
可那一天,穿著繁復的宮廷禮服,緩步走到他面前,朝他出手,說:“我準備在全帝國范圍正式推行古人類保護法案,作為帝國皇帝,我需要以作則。你愿意與我結婚,做我的丈夫嗎?”
他著那雙灼灼眼眸,心不已。
他答應了。
法拉力排眾議,駁回了所有大臣的反對意見,和他在帕爾卡宮舉辦了婚禮。
所有人都覺得他們的婚姻只不過是一場政治表演,王要推行古人類保護法案,要提高古人類的地位,所以以作則,和一個出低微的古人類結了婚。
他從前也這麼想,畢竟他知道法拉因為母親的遭遇,一直十分重視古人類地位的提高和權益保護。
可后來又覺得,帝國的古人類那麼多,法拉卻偏偏選中了他,應該也是喜歡他的吧。
這一認知讓他變得貪心起來,他想要更多。
想要長長久久地陪伴,占有。
可種族卻是不可逾越的鴻。
強大的猶彌爾壽命長達五百年,而孱弱的古人類,即便借助先進的醫療設備,最長也只有一百五十年。
他不甘心。
從前生命的長短對他來說并無意義,可因為那些暗里滋生的心思,他開始試圖改變,結果卻作繭自縛。
帝國法律止人實驗,而法拉的母親更是當年“死士計劃”的害者。所以他不敢讓法拉知道自己的心思,而是暗中資助了當年沒有被完全清理干凈的神圣軍團余孽。
早在一百多年前,神圣軍團哄騙了許多想要擺孱弱現狀的古人類參與了“死士計劃”,當時古人類死傷無數,而神圣軍團也確實造出了一批“死士”。但這些“死士”沒有自我意識,破壞力驚人,連神圣軍團都無法完全控制住。
后來“死士計劃”被披出來,神圣軍團的存在暴,當時的帝國皇帝、也就是法拉的父親使用極其的強手腕搜捕神圣軍團員,將之一網打盡;甚至還專門頒布了法令,止一切人實驗。當年與“死士計劃”有關的所有資料也一并封存了起來。
但神圣軍團狡兔三窟,其首腦還是帶著心腹逃離錫金,姓埋名,暗中籌謀著東山再起。
后來法拉繼位,仍然派人暗中搜尋神圣軍團的余孽。
而司宴比先一步找到了這些人。
他沒有將消息告知法拉,而是縱容神圣軍團重新壯大,甚至以資助人的份,為他們提供資金,重啟了“死士計劃”。
在他的點撥之下,新的“死士計劃”有了長足的進步,而神圣軍團也逐步發展壯大。
按照他原本的計劃,等實驗功,他完了對自的改造后,便會親自將這些余孽理干凈,不留任何痕跡。
可沒想到的是百終有一疏。神圣軍團被他養大了野心,竟然背著他,暗中和四大財閥,甚至蟲族取得了合作。
他們為了阻止帝國和蟲族簽訂休戰協議,多方聯手,謀害死了法拉。
法拉在臨死之際,將真相藏在了一段碼里,他花費了兩年的時間,破解了這段碼,從諾亞那里得知了法拉死亡的真相。
巨大的懊悔讓他痛不生。
但他卻必須好好活下去,他要護著他們的崽長大,也要找出那些謀害法拉的兇手,為法拉報仇。
但實際上,他無比清醒地知道:最該死的兇手正是他自己。
口涌起強烈的痛楚,司宴抬手按住口,那里不似人類軀的,反而堅、冰冷。
唯有里一顆心臟猶帶溫熱、跳。
沒有法拉的世界,實在太孤寂了。
但他必須好好活著。
“這本就是我應贖的罪。”
司宴和容珩對視,眼中痛楚只是一閃而逝,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唯有語氣不容置喙。
容珩垂眸,不再與他爭論孰對孰錯,只是說:“我知道了。”
他的眼中沒有憎惡和仇恨,倒是比司宴預期要好許多。
法拉不在之后,他曾經想要彌補這個孩子,可每每對上他那雙與法拉極其相似的暗金眼眸時,便覺得愧疚和自責。
他無面對他,更不配當他的父親,于是只能遠遠地看著他。
將日暮西山的帝國打散再由他重組,由他來完法拉畢生的夙愿,或許是他唯一能做的彌補。
“斯珈藍星已經不堪為患,我已經和圣子蘭辛達了共識。聽說你們曾和他有舊,合作起來更加簡單,只需派人和他里應外合就可以順利拿下斯珈藍星……蟲族和神圣軍團,給我去解決。”
司宴難得絮叨地代了許多話,最后深深看了容珩一眼,緩緩說:“至于錫金,就給你了。”
類似的話他曾以盧西恩的份說過許多次,容珩并未放在心里。
直到錫金危急的消息傳來時,他才真正領會到司宴所說的“錫金給你了”是什麼意思。
——大批的蟲族忽然聚集,開始圍攻錫金。
就在這危急之際,皇帝卻忽然失蹤,帕爾卡宮一片大,皇后瑟婭、皇子索瑪,以及四大財閥的尸相繼被抬了出來。
尸殘缺不全,腐爛多時,臭不可聞。
幾位曾經站在帝國權利頂峰的掌權者,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死了。
死得毫無尊嚴可言。
政府完全癱瘓,軍部忙著奪權,有見勢不妙的貴族和富豪們已經帶著家私逃離錫金,而無法離開的平民們只能祈求錫金的防護罩能多撐一會兒。
錫金一片大。
東方號就在此時出現。
數十艘戰艦排陣列,無數戰斗機自戰艦中飛出,與蟲族廝殺在一起。
錫金的太空站外戰火紛飛,無數蟲族尸與戰斗機殘骸漂浮著……慘烈的戰斗通過衛星實時轉播到了全息網上,容珩的聲在這一刻攀升至頂峰。
所有加了東方聯盟、在錫金附近的星球都自覺派出了軍隊援助。
這一場惡斗持續了半個月,蟲族自黑中源源不斷涌出。每一次黑打開時,帝國人民的心都會高高吊起來,但不論形勢如何危急,東方號和艦隊都沒有退讓一步。
他們守住了錫金,打退了蟲族。
無數蟲族的尸在炮火中燃燒,衛星視野所過之,皆是熊熊火。
半個月之后,容珩率領艦隊在錫金登陸,被興歡呼的民眾簇擁著迎帕爾卡宮。
民間請求他登基的呼聲極高,議會和軍部的大臣們出于各種考慮,也不得不支持他登基、
但容珩卻再三堅辭,始終沒有同意。
他利用B3024星帶來的人手填補了錫金的空缺,組建了臨時政府理事務。同時派出阮月白、諾塔、赫里等人相繼率軍前往斯珈藍星和圖塔爾星,準備一舉結束戰,舉全國之力對抗蟲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