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腦版本的“唐亦步”仍然笑瞇瞇的,他脖子上繞著條暖灰的圍巾,一舉一像極了自己記憶里的那個仿生人。如果他是個正常人,估計這會兒免不了被迷,本能地生出依賴和信任。
可惜他一不是正常人,二對唐亦步本尊也沒什麼信任。阮閑憋了半天迷茫的表,調整了會兒呼吸,才踏出門去。
“你要給我看什麼?”阮閑語調生地表示。
“你猜到了?”主腦將唐亦步模仿得惟妙惟肖,語調歡快。
阮閑拒絕回答這個沒什麼意思的問題。無論是從演戲層面,還是心層面,他兒不想和這個冒牌貨流。
主腦顯然料到了這個,他小跑幾步,去前面的店里買了兩個熱狗。一個遞給阮閑,一個拿在手里,一臉愉快地吃著,吃得臉頰鼓鼓囊囊。
阮閑開始有點想揍他了,但他必須要把這種改搖,憋得他胃部痛。
他極度懷疑如果自己把熱狗扔了,面前這位優秀的演員能夠瞬間把眼眶紅給他看,和主腦的鋒比想象的要更艱難。阮閑將熱狗攥在手里,默默跟在“唐亦步”邊,將視線投向路邊的行人。
據信息的富度來看,這極有可能是主腦儲存下來的影像。這些人真實存在過,并對即將隨夜晚降臨的消亡一無所知。
“我記錄了那一天的全部信息。”主腦版唐亦步說道,吞下里最后一口熱狗。“你看到的的確是‘現實’。”
……你爹和你的好像的,阮閑在心翻了個白眼。他在仿生人秀場見過這一手,和阮教授騙出唐亦步回憶的手法如出一轍。
見阮閑沒反應,主腦仍然不急不惱。他將熱狗包裝紙扔進垃圾桶,手,相當自然地抓住阮閑的手,拉著他繼續走。
阮閑的汗統統炸了起來,不得不說,主腦是真的很明白怎樣讓一個人暴緒。
自己離餡就差那麼一點,好在及時剎住了車,阮閑把反的表扭曲到看不出本意。他的手微微抖,手心出了一層薄汗。
“還在介意?”主腦眨眨眼,“你是位學者,阮先生。你應該知道,本質上我和他沒什麼區別。”
“……”
“我是據他的程式和數據重構的,核心邏輯幾乎一致。兄弟只是個比較好理解的說法,在現實層面上,我就是他——一個版本的他。”
說罷主腦皺皺鼻子:“加上這副外表,我們更加一致。要說區別,只不過是記憶數據上的差別,以及我比他要多不秩序方面的要求。但那些要求并不是我的一部分,我希你能理解。”
他近乎可憐兮兮地看向阮閑。
“你認識的那個NUL-00,更像是離我的網絡、沒來得及升級的版本,僅此而已。”
阮閑板著臉看向他:“然后呢?假設你抓住了NUL-00,會像對待自己那樣小心對待他?”
“我會把他積累的數據和經驗融合進我的算法,然后將他升級——簡單來說,讓他回到他本該在的地方。”主腦指指自己的太,“沒錯,這就是我對待自己的方式。”
隨后他低下頭,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大:“如果他的思維算法更有效,你甚至可以認為到時他會變我——這樣想是不是更輕松些?”
阮閑極度搖地看向主腦。
只不過這搖并非信念上的——阮閑真的很想揍一頓面前這位,如果可以,他想連著范林松和阮教授一起揍一頓。但他還是忍住了,并且忍得很辛苦。
“……走吧。”阮閑半天才憋出來倆字。
“好的,阮先生。”
“我不是你的阮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
:(老父親的憤怒)
:(對象的憤怒)
:(老父親+對象的憤怒,憤怒加倍)
:……這不是我的糖,是人造甜味劑。(?
第199章 巧克力豆
裝甲越野里的人又變了四個, 了個阮閑, 多了個仲清。
鐵珠子向來黏唐亦步,阮閑剛不在頭幾個小時, 它該吃吃該喝喝, 沒有半點不自在。可小半天過去, 眼見著一行人離城市越來越遠,阮閑仍未出現, 它終于不安起來。
π焦慮地在地上轉了圈兒, 數著腳后跟的數量。確定阮閑不在車上后, 它咬住唐亦步的腳, 使勁往車門的方向扯。
唐亦步出雙手,將π抱在上,輕輕它的殼子。“沒事的。”他低聲說,“我會把他找回來。”
鐵珠子萎靡地嘎了聲。
“我琢磨著還有點問題。”余樂哼了聲, “他把電子腕環啥的都留下了, 等那個姓關的醫生再聯絡過來, 誰去應?我和小商都不認識那家伙。”
說罷他意味深長地瞧了眼唐亦步和阮教授。
“而且我們還有一天就出城了, 出城歸出城,總不能把這小子丟在半道。就他這子骨,估計沒走幾里地就躺下。”余樂聽起來沒有多麼關心阮閑, 提出的問題都相當實際。
“你的意見?”唐亦步心頗好地接過話題, 余樂不是那種喜歡把問題往外推的類型, 他要專門把問題提出來,絕對心里已經有了點想法。
“前一個得看你們, 我可說不上啥話。”余樂打著方向盤,把車開得像是地飛行的飛機。“至于后一個嘛……就說最近幾個培養皿,玻璃花房鐵定不,那幫人對咱可沒啥好。廢墟海不適合這小子,要麼就把他送去地下城。正好也不遠,拐個路的事兒。”
季小滿猛地扭過頭。
“順便探一下季小姐的母親?”唐亦步微笑著繼續。
他們都知道這個“探”是什麼意思,余樂這手有點——他沒表示要回廢墟海,仍然打算給阮教授做事。他們在地下城有人,哪怕被發現了,也能算作給主腦的煙霧.彈。只不過去地下城便逃不過見季小滿的母親。到時阮教授要堅持不幫忙,況只會變得相當尷尬。
只不過阮教授還沒開口,季小滿反而率先出了聲:“不。”
余樂眉差點挑到發際線,仲清左瞧瞧右看看,表越發迷茫:“培養皿,地下城?你們在說什麼?”
“在說把你扔到污染區的事。”唐亦步一本正經地嚇唬他。“大人說話,小孩子別。”
“不。”季小滿提高聲音,重復了一遍。
“你這丫頭怎麼不識好呢。”余樂小聲吸氣。“那可是你老媽。”
阮教授的知迷彩又到了極限,余樂一邊咕噥,一邊將車開進計劃里建筑夾,躲過可能經過的監視機械。
“……你跟我過來。”季小滿出手,揪住余樂的背心下擺,將他往車下拖。
“我去找地方上個廁所。”仲清小聲說道,也下了車。
“π,看好他,別讓他跑到容易暴的地方去。”唐亦步做了幾個手勢,將安全區域的邊界傳給鐵珠子。后者會意地嘎了幾聲,邁著小短跟上仲清。
車一時間就剩阮教授和唐亦步兩人。
“下次由你來聯系關海明。”唐亦步這句話并不是商量的口氣,“我還不能暴,你的形態更適合找借口。”
阮教授沉默不語。
“接下來我們必須更注意……你在仿生人秀場的那套說辭應該不是在蒙騙我們,雖然我們不知道那臺刺殺機械在哪,但大概明白你的打算。”唐亦步撕開一袋巧克力豆,往里丟了一顆。“也就是說,主腦有可能從阮閑那里得知你的部分計劃。”
“我以為你信任你的創造人。”阮教授慢悠悠地說道。
“我只是客觀地陳述事實,這是需要考慮的極限況之一。”唐亦步沒有半分被冒犯的樣子,“如果我是主腦,得知這消息的第一時間,會將所有培養皿里的人殺干凈。來個大刷新雖然會耗費巨量能源,但的確能讓你沒有腦資源可用。”
“也可能不會。”
阮教授語調輕松。
“它想抓我,而這樣的做法只會提前驚我。我會再次藏起來,直到找到另一種對付它的方法。它也可能假裝自己沒有察覺,遵從我的想法做出陷阱,等我親自踏進去——畢竟只要刺殺機械發,它絕對能據那些腦的連接況找到我。”
“賭命不是我的風格,我猜也不是它的。”
“那意味著我們要讓它別無選擇,比如高級機械中突然發瘟疫,拖時間只會導致它的優勢瓦解——這就又回到了最初的問題,阮閑是否值得信任。”
唐亦步用鼻子哼了聲,轉頭看向窗外的萬家燈火。他們正于這座城市的住宅區域,各個窗戶里飄來談聲和小聲,夜晚靜謐而好。
阮教授絕對瞞了計劃的重要部分,不然面對眼下的狀況,他不至于如此鎮定地討論這個話題。不過唐亦步并不太在意那人藏了什麼,他更為目前的局勢興。他的無數困凝了甜的果實,自己只需要將它奪回來。
“我不打算和你在這里打太極,現在我們站在同一陣營。如果你真的要問我的意見,我建議你把阮先生當做敵人。”
三腳小機械轉了半圈,面向咯吱咯吱咀嚼巧克力豆的唐亦步。
“我們得假設他一定會向主腦暴報,然后思考對應的對策。”唐亦步繼續試探。“在這個基礎上,我會幫你完善你的計劃。你愿意告訴我詳也好,不愿意也罷,我都會按照我的意思行事——我會擊敗主腦,捉住父親。愿不愿意配合是你自己的事,我只是覺得認真合作的話,我們的勝算要更高。”
“你認為他會幫主腦做事?”阮教授明白這些人工智能的思考方式,概率小于90%時,它們不會用這麼確定的語氣表達思想。
自己雖然還有備用計劃,但事到如今,突然改變思路肯定會有損傷。阮教授在心里暗暗嘆氣。
“會不會真心幫主腦,這個我不確定。但我至確定一件事,他不喜歡你的計劃,尤其是拿知者的大腦當做武,以及要我承擔風險的部分——如果阮先生他利用主腦,堵死你的路,我完全不會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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