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果然會認同阮閑的標準。”等車開出地下城，唐亦步不帶緒地補充道。“哪怕K6完全更改了，你們還是會下意識認為他是之前的‘何安’。”

“這不正常的嗎？”余樂抓住方向盤，在一片黑暗中前進。他中午睡了個夠長的午覺，整個人都著神勁兒。

唐亦步沒有回答，他只是凝視著面前的椅背。阮閑正坐在他的左手邊，季小滿則倚在最后一排。年輕的機械師抱膝蓋，在略顯空的后排一團，一時間車安靜下來。

“唔。”阮閑打破沉默，他掰開K6特地扔來的餅干，果不其然在其中發現了用油紙包好的芯片。他沒有遲疑，徑直把它嵌電子腕環的讀取口，開始解析其中的容。

見阮閑有新發現，唐亦步側過子，定定注視著彈出的屏。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那仿生人靠得比平時近些，阮閑能到對方過料輻而出的溫。他有點不自在地子，好在對方的溫包圍下取得一點微涼的空氣。

“加聯絡程式。”唐亦步看了幾秒，迅速下了結論。“看來他想和我們保持聯絡。”

“風險有點大吧。”余樂嘶了聲，“雖然我是沒啥意見，可會不會被秩序監察發現啊？”

“這個是直接針對仿生人電子腦的特殊聯絡波段，非常復雜。這年頭老式電子腦很稀有，人類通常是不會采取這種通訊方式的。相對來說，也比正常的聯絡手段安全不。”唐亦步耐心地解釋。

“問題是機。”阮閑將掰開的餅干送進，還是保留了程式。“他沒有和我們保持聯絡的必要。”

“誰知道呢？算了，說不定是想逮著季小滿那丫頭問問題。畢竟地下城牛的機械師就那麼幾個……也好的，至我們也能清楚甜甜-Q2的況。”

余樂一打方向盤，車子顛簸得越發厲害。

“哎你們幾個，該吃吃該喝喝啊，快到反抗軍總部廢墟了，那兒可不適合野餐。”

阮閑三下五除二吃掉了手上一半的餅干，他剛打算對另一只手上的下口，手腕卻被唐亦步一把握住——那仿生人直接就這他的手吃起來，舌尖時不時劃過他的手指。

阮閑沒有掙扎，他嘆了口氣，開始那份讓人脊梁麻的溫熱。

唐亦步小口小口地吃完，繼續死死盯住椅背，一副陷沉思的模樣。季小滿本來話就不多，現在更加像個貨真價實的幽靈，或者某個擁有人形的行李。安安靜靜地坐在最后一排，臉埋在膝蓋里，不知道在想什麼。

直到四人抵達反抗軍總部的廢墟，阮閑才清楚季小滿沉默的原因——小姑娘艱難地爬下車，顧不上戴防毒面罩，哇哇嘔吐起來。

“……我覺得我的技到了侮辱。我說你，自己開車的時候不是半點事都沒有嗎？這啥意思？”余樂干地表示。

“自己開和坐車不一樣。”季小滿艱難地表示，，扣回面罩。原地搖晃了會兒，隨后才抬起頭，看向面前的廢墟。

“沒錯了，就是這。”這回肯定了余樂帶的路，“我記得這些桿子……我的獵場在這里往西兩三公里的地方。”

阮閑戴好防毒面罩，下了車。有了幾次被迫看家的經驗，鐵珠子忙不迭地從車里蹦出，艱難地爬上唐亦步的肩膀。

面前的景堪稱壯觀。

雖然目睹過地下城那種擁而繁復的萬花筒式設計，阮閑還是被面前的景象震撼了一把。這里大概算是某個垃圾場的一部分，但顯然不是普通垃圾場。

它更像一個廢舊金屬堆砌而的熱帶雨林。

無數巨型機械的零件散落在四周，最矮的也比一般的景觀樹木高上半米。它們歪歪斜斜在地上，有點類似于殘缺不全的畸形電線桿，由無數線路和細碎零件搭起樹冠。不機械生命在上面做了窩，電線中還混雜著不白的膠質線，如同某種巨型蜘蛛的蛛。

某種接近立方的小型機械生命正一串串順電線爬著，三只小挪得飛快。有幾只冷不丁被膠質線黏住，表冒出一陣陣電火花，而后冒出一點濃煙。

另一種蜈蚣狀機械生命順著膠質線爬行，繞到小方塊邊，基本一口一個，吞得歡快。

在這古怪的灰白森林之中，屹立著不巨大的球形倉。比起地下城那樣的后來造，它們更像是曾經屬于地表的設備——它們的直徑保守估計有五十米左右，倉上印有普蘭公司的LOGO。白涂料大片大片地剝落，銹蝕已經在倉上制造了不風的不規則孔。

它們就這樣半埋在機械廢料里，表面凹凸不平，像是遭過不撞擊。頂端歪歪斜斜著桿子，有的桿子頂端還亮著不算明亮的燈。

這些球狀倉集地散落在這一區域，是阮閑能看到的就有十五六個之多，估計遠還有更多。

余樂瞇起眼，終于，他挑了其中一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沖他們抬抬下。

“就那個。”余樂揚揚手，“涂銳告訴過我，上面油漆剝落的形狀很特別，像只熊。看見了沒？那個桿子尖不亮的。”

進了球狀倉，阮閑才意識到這里是個多麼難探索的地方——倉并不空曠，被隔了很多小間。加上毫無規律可循的銹蝕破壞，整個就是個天然迷宮。如果不是余樂在前面磕磕地引路，就算是自己，也很難一下子找對目標。

畢竟這里四面八方都是尸臭。

每個格子里都有或新或舊的尸骨，他們頭戴某種眼罩似的裝置，用各異的姿勢在小間的角落。很多人眼罩上的指示紅燈還斷斷續續地閃著。

不知道踩過多尸骸，他們終于抵達了目的地。反抗軍的總部修在這個球狀罐中層，打通了不小間，又安裝了大量探知與計算機。就算它們如今已經被破壞得所剩無幾，阮閑仍然能出當時這里的先進程度。

覺有點違和，如同踏一棟老舊的危樓，隨后進其中某個裝修時髦而先進的房間。

“差不多兩年前吧，這里就是阮閑和范林松最后被目擊的地方。”余樂拍了拍被炸碎的探測儀，頗有點心疼地嘆了口氣。“反正涂銳是這麼跟我說的……你們要看看吧，說不定能找到什麼線索呢。”

季小滿對線索毫不關心，踩過被炸得焦黑的人類骨片，開始卸下那些還能用的稀有零件。鐵珠子蹦下唐亦步的肩膀，嗖地沖到季小滿腳邊，開始用接挑剩的廢品。

阮閑在滿是灰塵的廢棄空間中踱步，試圖還原當初的景象。唐亦步卻在其中某個角落停下，他出手，從廢墟中拎出一個小小的塑料袋。

袋子里放著一點點半融化狀，早已變質的自制糖。

那仿生人猛地將袋子握，隨后慢慢松開，狀似不經意地將它扔回原。

“這邊像是會議室。”阮閑完全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力，在鐵珠子嘎吱嘎吱的咀嚼聲中，一小袋膠質糖果落地的聲音并不明顯。“亦步，過來看看。這里沒準還有點阮閑的東西。”

“知道了。”唐亦步沒有再去看那袋變質的糖果。“這就來。”

“說不定我們還真能找到點什麼。”阮閑從廢墟里撿起一塊半融化的黑塑料，興致提升不。“它是被燒熔的，這種材料對震很是敏，說不定我們能把當時的聲音還原出來……亦步，你怎麼了？”

“阮先生。”那仿生人的聲音里出些微妙的無助。“……你喜歡吃糖嗎？”

作者有話要說：

……不管喜不喜歡吃糖，最后注定要被糖吃的√

雖然大家一直說希他倆談_(:з」∠)_可他倆這扭曲格沒法像隔壁那樣突然開始甜甜地起來，更像是，怎麼說，那種大人式的……（比劃）

甚至可能先（）再（），快，懂懂我！（。

第100章 方形糖果

一個有點悉的問題, 阮閑想。

【第142次提醒, 此類食碳水化合含量過高，以你的狀況看來……】記憶里NUL-00在用平板的電子音嘮叨, 隨著他們流次數的增多, 它的話越來越多, 對自己的敬稱也沒了。

【我知道。】自己當時是這麼回答的。

阮閑曾經用實驗室的設備做了點膠質糖，藏在NUL-00的機房吃。并不是因為他多麼喜歡甜味, 而是每天食用的食實在是太過寡淡——隨著病加重, 一點額外的添加劑都可能引起不良反應。

每天吃些口黏膩無味的流, 阮閑只覺得自己的舌頭正逐步失去它的功能。實驗室里制糖的材料最容易獲得, 他也能把它對的影響到最小，最終產便是這些微粘的膠質糖果。

它們被做規整的小方塊，帶著點淡紅，沒有半點水果味道, 只有單純的甜味。由于材料有限, 這甜味里還帶著點讓人不太愉快的酸苦, 但好歹也算多了點滋味。

那些糖果可以說是自己人生最后時的一點點消遣, 阮閑原本是那樣想的。

NUL-00的項目完善的同時，他的健康狀況也在飛速惡化。雖然誰都不提，阮閑自己做過推算, 他很可能活不過三十歲。好在NUL-00的測試狀況喜人, 他或許能堅持到這個項目完。

然而隨著惡化, 愿意和他流的人越來越。

人們生怕說錯什麼話，引起這位珍貴學者的劇烈緒波。要是項目主負責人在這個時候出個三長兩短, 丟工作都是小事。反正通的手段千千萬，除開談，他們還有無數種方式流。

項目開始的前兩年還好，接下來的三四年，不算對弱人工智能的簡單指令，阮閑的當面談對象幾乎只剩下NUL-00。

其實人們不需要那麼敏，阮閑這樣想過。要是說錯話就會把自己氣出病，他早就被NUL-00氣死了。

【我換個表述方式。】NUL-00似乎不打算放過他手中的糖果，【你再吃下去容易死。】

【……】阮閑眉心，【多謝提醒。】

【你該工作了，比如繼續完善一下我的知系統，或者完善一下我的知系統。】NUL-00繼續嘟囔，【比對一下工作和攝額外糖分對你的損傷，工作更好一點。現在放下那包糖還來得及，你可以把它放在我的機箱右上角，我來把它烤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