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淵說不出話。

武乙用自己完好的那只手握住了青銅爵，到手掌接青銅爵上紋路的，然后他把青銅爵舉起，對著朝歌城，對著這山下萬民，呢喃道：

“你看啊，朝歌城，多。”

“我把祖先的都城遷到了這里，我們在山上開鑿石頭，搬下來作城墻，我們砍伐樹木，開墾荒原，我們引來了河流，灌溉農田，到了晚上，星漫天，就是這樣的景……”

武乙閉著眼睛。

一點一點金的佛逆著天地而緩緩升起。

浩瀚壯闊，就仿佛回到了過往，那個時候他看著祭祀的百姓和天下，那時候他手腳健全，那時候他健康而有力，雄心地看著遙遠的天下，要破除對神的盲從。

那時候啊……

所有人都在。

武乙聽著那莊嚴的禱告之聲，臉上浮現出微笑，天地和朝歌城都映照在這酒杯里，就像是把他的過往都盛杯中，他將青銅爵舉起，飲下了杯中的酒，滿足地呢喃：“祭祀之酒啊，多久沒有喝到了……”

“果然是好酒。”

當！

清脆的聲音。

衛淵回過頭，看到青銅爵墜在地上，酒流淌而出。

商王武乙，天殺神，駐守人間三千年，完了此生一切職責，以最為坦然的姿態，迎接了終結。

衛淵張了張口，只是無言。

而后，他看到彌散在整個天地間的金佛，在凝滯后，突然翻騰滾沸，佛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在劇烈地燃燒著，盛大而壯闊，璀璨奪目。

武乙說自己并沒有執念，他說自己并沒有大愿。

但是，真正刻意說出的的執著，一定要宣告于天下眾生的愿。

又怎能算是大愿？

大愿本就無言。

衛淵覺到背后的芒層層亮起，他端起酒杯，和旁邊那倒下的酒盞了下，聲音清脆，然后輕輕飲酒，而現在，還在祭祀中的眾人突然察覺到了什麼，轉過頭看去，發出了一聲聲驚呼，看到了一流落在了歷經三千年后，已經稍顯得破舊的朝歌城上。

于是就如同武乙所說的。

那流不斷編織，化作了高大的城墻，化作了古樸的屋舍，那只是虛幻的，但是在這一剎那，朝歌城越了數千年的時間，從武乙的夢中，來到了現實，人在其中來來往往，繁華熱鬧，面容富足。

城外有十里繁花。

先前送花的那個小姑娘在山頂上遠遠地眺著，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和其他人一樣都瞪大了眼睛，突然眼睛眨了眨，看到在城外的白花叢里，一個影慢慢地遠去。

下意識地朝著那個人出手去，大聲呼喊：“你要去哪里？”

的聲音混合在了人們的驚嘆聲里，嘈雜聲里，幾乎沒有人能注意到。

那個人卻聽到了，腳步頓了頓。

轉過頭來，那像是剛剛語氣溫和的神靈，但是更年輕，更有力，眼里有，小孩愣住，大聲呼喊著，那個人沖著笑著擺了擺手，轉過頭去，一步一步走夢中的朝歌。

你走了很久很久的路。

你走過山，走過水，走過了朝歌城外的十里繁花。

也走過三千年的歲月。

當你的后人們走在這里，會不會，也會遇見你。

…………

衛淵安靜看著那幻夢般的一幕溢散，突地覺到了懷中的灼熱，他低下頭，看到了那兩顆舍利子正自散發著灼熱，是圓覺給他的禪宗舍利子，衛淵沉默了下，看著在天地涌的佛。

有一部分金朝著他涌而來。

這是因為那些凈土宗舍利子所得的，是真正意義上的佛門功德，比之于人間界所有佛門儲藏的功德都更為純粹，也更浩大，這些力量落衛淵手中，本能要涌他的靈當中，化作他的基，洗練他的魂魄。

衛淵把青銅爵放下。

沉默了好一會兒，屈指叩擊虛空。

每一叩擊，軀就溢散出一氣機。

最后他將這些佛門的功德全部震出了自己的，吐出一口酒氣，道：

“確實是好酒啊。”

衛淵起，似乎是醉了，子略有踉蹌，他并指點在虛空，強行蘸取這些純粹的佛門功德為筆墨，而后落筆虛空，以天地為符紙畫符，但是寫下的卻是佛門的路數，他學著《藥師琉璃如來本愿功德經》的筆，落筆。

武乙雖然覺得，自己并無執念大愿。

但是衛淵覺得，他自己心中仍有不甘和憾，還有一執念，心頭糾結了下，索自嘲一笑。

“本來就是一個俗人，那也不管什麼因果纏了。”

“俗氣就俗氣點吧。”

佛門雖廣大，但是藥師本愿經里落筆卻是，愿我來生，得菩提時。

衛淵落筆卻和他們相反。

“愿你來生，得菩提……”

作頓了頓，衛淵回憶經文中的容，自語道：“這麼一本正經的，估計你也不喜歡吧。”他搖了搖頭，隨手把這一行字抹去，頓了頓，噙著一微笑，以一種簡單樸實到能讓諸佛們氣地跳腳的口吻，重新控這些佛門的功德落筆：

“那麼……”

“愿你來生，能夠每日看盡萬丈青天不倦。”

“愿你來生，能按照自己所想的那樣，去看著朝歌城。”

“愿你來生，能卸下王的重擔，作為一個普通人去活著，喜怒哀樂，這世上的生活足夠富多彩，我想，應當不會讓你失。”

衛淵緩緩抬手，那些功德浩瀚，化作了三道大愿，卻沒有給衛淵落下什麼好，他把微微抖的右手背負在后，目送著這三道大愿飛出，掠向天地。

武乙的真靈歷經歲月的磨礪，足夠支撐著轉世回。

你我，他日再見。

“最后，還有一點爛攤子……”

周圍氣機浩瀚，衛淵抬手，右手手背上的天命赤箓緩緩亮起。

他強行將武乙留下的這些力量，聯系上了那朝歌祖脈的靈脈，然后又容納了舍利子殘余的佛，以天命赤箓為統籌，以太平要為核心，在這朝歌城的上方，仿照人間界神州的天庭，設立了類似的符箓大陣。

那座朝歌城緩緩浮空，穩定在了天地之間。

這遠遠不能夠和張道陵所做的天庭相比，但是以武乙留下的力量為核心，還是勉強穩固了雛形，這個時候需要有一道法咒作為核心，讓這一道符箓大陣定住，衛淵沉默了下，選擇了最簡單最基礎，也是道門必須掌握的法咒。

護咒。

做完這一切，衛淵都有些力。

他走下山來，先前送花的小孩靠著自己子小，在人群里鉆來鉆去，比飛等人都更早跑到了衛淵前面，著急道：

“山神大人，帝神，帝神走了，他去哪里了？你把他找回來啊……”

衛淵一怔，出手了下孩子的頭發，溫和道：

“他，他只是睡著了。”

“他很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小孩年紀不大，UＵ看書 wwｗ.ｕukansｈu.com悲傷道：

“那他是不要我們了嗎？”

衛淵半蹲下來，道：“怎麼會？”

他出手，拉過小孩的手掌，在的手掌里，把那一道護咒寫了一遍，輕聲道：“記住這一道符咒，只要念誦它，無論是在哪里，無論什麼時候。”

他聲音頓了頓，微笑道：

“你們的王，一定會來保護你的哦。”

PS:今日更新……二合一，謝白話封侯萬賞，謝謝。

六千四百字，拆分開正常更新也是一章三千兩百字的。

順便推導細綱，總覺，武乙如果接了，反而和這三千年的氣魄不符合了，所以折中了下，而且，他太累了。

好難寫啊……躺尸……幾乎是牙膏一樣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