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春。

飛機平穩行駛在雲層間，引擎沉悶的聲響似遠似近。木寒夏打了個哈欠，睡醒了，摘掉眼罩。頭等艙的空姐走過來，微笑躬：“士，您看您要喝點什麽？”

“紅茶，謝謝。”

“好的。”

不一會兒，茶送過來了。木寒夏捧著燙手的玻璃杯，從包中拿出一本雜誌。這是在紐約機場看到後買的。

翻了幾頁，就看到對“中國風臣集團”的專題報道。

慢慢啜著茶，一行一行認真看下去：

“風臣集團現任ceo周知溯先生，上月17日出席在田納西州舉行的中企業家商會，與數位華商暢談中國經濟形勢……

風臣集團2014年實現年營業收300億元，擁有員工5000餘人……

周知溯先生強調，未來風臣集團的主營方向依然是金融投資、房產、服裝等領域，同時也會切關注電子商業、高新科技板塊……

記者就周先生現場發言，提出問題……”

一直看到最後一句話：“……我們期待風】3，臣集團在新的一年的表現。”木寒夏才合上雜誌，放回包裏。

飛機已經開始下降了，層層流雲撲麵而來。下方的北京城，似乎還是老樣子，四四方方麻麻，跟六、七年前沒什麽兩樣。但木寒夏知道，城市每一刻都在變遷。有些地方或許是離開時的樣子，有些地方大概已認不出來了。

重新戴上眼罩，閉目休息。

——

今天的機場高速有點堵，馮楠的車開得很焦躁。他一會兒左加塞，一會右變道，還得應付陸樟的電話。

“我說老大，我就快趕不上接人了，咱能回來再打電話嗎？”馮楠說。

陸樟在那頭哼了一聲，說：“你去接那個老人了？”

馮楠：“對啊。”

陸樟：“接個屁！”

馮楠失笑：“大爺，我知道你煩這些莫名其妙的人。但是董事長欽點的事業部副總，也就是我的頂頭上司，董事長可是代過要讓人家到回家的溫暖，我能不去嗎？”

陸樟忽然又笑了，說：“行，你去接。反正也呆不久。”

馮楠一聽他的語氣，就知道這位大爺、混世魔王，回頭要跟人使壞了。不過這也不是他能幹涉的事，誰讓陸樟才是董事長獨子，將來的大老板呢？

馮楠安道：“老大，你也別上火了，既來之則安之，先看看到底是個什麽樣的角唄。好了我不跟你說了先掛了，到機場了。”

羅浩揚嗤笑一聲，掛了電話。

馮楠站在接機口，手裏舉著個牌子：“方宜集團木寒夏”。等了一會兒，他注意到前方走來個。

黑而直的長發，瓜子臉，眼大白。雖然穿著牛仔，依然看得出是雙勻稱修長的。

馮楠下意識多看了兩眼。

直至……對方走到他的麵前，站定。

馮楠心裏臥槽了一聲，不是吧。簡曆一寸照上，可沒有這麽靚麗人啊。

但他迅速換上笑容：“您好，您是……木寒夏木總？”

木寒夏看了他兩眼，微微一笑，手：“我是木寒夏。您怎麽稱呼？”

馮楠忙跟握手說：“我馮楠，是方宜集團商業地產事業部總裁辦的經理，董事長和小陸總讓我來接您。您一路辛苦了，我們先上車？”

“好的，謝謝你。”

馮楠主接過手裏的箱子，帶往停車場走。見雖然漂亮又年輕，但是談吐舉止都很沉穩，尤其嗓音溫涼平靜。既不擺架子，但又不會讓人覺得很容易親近。換句話說，這是個有自己氣場的人。於是馮楠留了心，多了幾分恭敬謹慎。

車一路往市區裏開。這些年北京變化還是大的，木寒夏目不轉睛地著窗外。馮楠察言觀，笑道：“木總，您有好些年沒回來了吧？這些年北京變化可大呢。前幾年南城還跟農村似的，不知道您有沒有印象，現在全建得漂漂亮亮的，房子也貴。地鐵又通了好多條，京郊那些民營企業，全倒了。現在好的就是金融、地產、互聯網電商……不過08年奧運那會兒，每年還有300多天藍天呢，現在整天霧霾，您瞧瞧這天……”

他一口流利地道的北京話，很健談，說得又有趣。木寒夏聽得還有意思的，一路跟他聊了過來。

一直開進了國貿地區。

許是這裏幾年前就已達到北京繁華的巔峰，所以在木寒夏眼裏，居然沒怎麽變樣。當然，還是多了一些新的景。車從一座銀灰的天高樓旁駛過時，馮楠說：“這裏，就是鼎鼎大名的風臣集團的總部大樓。您在國外，應該也聽過風臣吧？”

“聽過。”

“風臣集團還是牛啊，500強排名第8。領導人也有眼。前幾年樓市那麽好，他們卻開始拓展金融投資業務。結果這幾年樓市不好，他們卻賺翻了。聽說去年投資這一塊，就賺了50個億。”馮楠說。

木寒夏笑笑沒說話。

馮楠又笑著說：“對了木總，我還聽說過一個八卦新聞，好玩的。人說啊，風臣的創始人，也就是他們原來的董事長，出家了！到廟裏當和尚去了。”

木寒夏微微一頓：“出家？不是說……隻是辭職，不再管事了嗎？”

“嘿！”馮楠道，“誰知道呢？我也是聽人說的，不過我覺得可信的。您聽我分析啊，據說他們董事長年輕的，才三十多歲，就有這麽大的就，人長得也帥。可是這麽大的公司，說不管就不管，而且好像也不人，一直打。您說一個年輕男人，不財不權也不，那不就是看破紅塵四大皆空了嗎？”

木寒夏沒搭腔。

馮楠先帶去了一家湖北菜餐廳，不急不慢地吃了午餐。然後領去看了套二居室，就在國貿。

馮楠說：“木總，董事長代了，您在國的食住行，一切都按最好的來。不過我覺得長期住酒店，其實不太方便，太冷清了，也沒什麽私。這套二居室是酒店式公寓，離公司也很近，走路5分鍾能到。您看您是想住這兒，還是習慣住酒店？酒店我也準備好了。”

木寒夏四看了看，這套房子裝修得十分雅致舒服，床、櫃都還是嶄新的，打掃得一塵不染，顯然是馮楠用心準備過的。覺得馮楠這人辦事很得周到，又能自己拿主意。於是笑道：“這裏很好，謝謝你。”

馮楠看到眼中毫不掩飾的欣賞之意，心也蠻愉快的。他雖然年紀輕，但是是陸樟的大學同學，在方宜集團爬滾打也有幾年了。他就喜歡給聰明又通的領導辦事，因為人家同樣會看到你的聰明和用心。哪像陸樟，那一個我行我素喜怒無常，難伺候。他的腦海中同時浮現一個念頭：不知道看到這麽漂亮有氣質的“老人”，陸樟會作何反應？陸樟一向討厭外人製掣自己，但對從來都是憐香惜玉的。這下說不定要為難了！

“木總，您下午要不要休息一下，倒倒時差？還是有別的安排和需要，反正我全天候命。”馮楠又說。

“不用休息了，我在飛機上睡了很久，下午再睡，晚上會睡不著。”木寒夏說，“下午能不能去公司裏看看？”

“沒問題。”馮楠答，“那我先下樓，您休整休整，好了就我。”

馮楠離開了。木寒夏坐了一會兒，去洗了個澡，換了相對正式但又不那麽嚴肅的服出來。米大，裏麵是簡單的襯和長。再把長發盤起，最後走到窗邊眺。

這裏樓層很高，國貿的景一覽無。無數林立的高樓，包括正對麵，風臣的總部大樓，整麵恢弘的銀玻璃幕牆，在下微微發。

木寒夏靜靜看了一會兒，下樓。

馮楠本來在樓下煙，回頭看到的這套裝束，又是眼前一亮。如果說先前的休閑打扮，咋一看像麗大方的留學生歸來。這一卻著幹練素雅的氣質。

這個人，小陸總隻怕不住。馮楠想。

——

因為一些機緣，木寒夏在國結識了方宜集團董事長，也即陸樟的父親陸棟。這次回國，也是陸董事長邀請，為方宜集團商業地產事業部的副總裁。

25歲的陸樟是總裁，人稱小陸總。不過據說這幾年陸大完全沒怎麽管事，都給下麵的人擔著。好在集團的商業地產模式很，所以也算平穩運行著。

事業部的格局還是非常大，下轄全國一百多家商城，為集團貢獻1/3的營業收。事業部的大樓也在國貿，是幢青灰的時尚建築。木寒夏跟著馮楠，直接上了總裁專屬電梯，到了頂層。

這一層占地有千餘平，裝修得十分致奢華，晃眼。木寒夏並不喜歡這樣的風格，神平靜。這時馮楠若無其事地說了句：“這一層是按照小陸總的喜好裝修的，他什麽都喜歡最好的。”

木寒夏微微一笑。

結果等他領到了總裁辦公室門口，卻發現裏麵本沒人。門口書的桌子也是空的。馮楠有些無奈的看了一圈說：“木總，對不住，咳……小陸總上午還在上班呢，現在大概有什麽事離開了。他的書上周剛被他開掉，所以有時候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要不，我先帶您去別的地方轉轉？我看他今天晚點會回來，因為他剛買的一套遊戲裝備還在，那是他的心肝寶貝，肯定還要拿回家裏去。”

“好。”

馮楠帶著，跟其他兩位副總見了個麵。然後就按的意思，下樓去看看方宜在國貿的一座業績最好的商城。

此時已是下午，春日淡薄的灑在街頭。馮楠在商城樓下停好車，陪木寒夏一起往裏走。對麵車道駛來一輛黑卡宴，緩緩停進車位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