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霈帝聽著郝花時學了，差點笑出聲。

　文人武人，歷來是互相看不上的，朝中文武也都是這樣，這其實是必然的，不在于脾，而在于各自的職責。

　重文輕武，重武輕文，對他們來說差別很大，他們當然要爭。

　當然了，若真的文武員一家親，對皇帝來說也不是好事。

　但，皇帝能容忍文武互相不親近，并不意味著，他樂意看到民間的文人武人互相鄙視。

　說白了，你還不夠資格。

　這就好像在后世，一個造螺的車間主任，跳出來慷慨激昂的指點國家要先造飛機還是先造武一樣……這就不是你應該心的事，你還沒混到可以發言的位置，你應該心的是，先把螺造好。

　而現在，恰好文武會試趕到了一起，文人武人齊聚京城，尤其在懸壺這種熱鬧場合，有沖突是必然的……但團子的應對，總是那麼有趣又絕妙。

　你邊沒有文武雙全的人嗎？那你只喜歡半個他嗎？

　你當不為民做主嗎？父母只管文孩子不管武孩子嗎？

　明霈帝越想越好笑，笑著了團子的小腦袋：“心寶真是大智……”

　團子眼兒張大，瞅著耶耶，明霈帝面不改的續道：“……慧，一看就聰明絕頂，實際也聰明絕頂。”

　團子點頭：“對的！心寶是的！除了寫字不好什麼都好，跟耶耶一樣聰明絕頂！”

　明霈帝笑而不語。

　臘月二十一封印。

　在封印之前，傳出了一道口諭。

　沒有前因后果，就非常簡短的一句，責二皇孫晏時榮閉門思過，無諭不得離宮。

　文武百揣著悶葫蘆回了家，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出城去皇莊。

　這一回人多一些，六八九幾個皇子也來了、小五哥小六哥還帶上了伴讀，但，炙手可熱的二皇孫殿下，還真就沒有面。

　大家都猜測他是不是因為什麼事，怒了皇上，真的在宮里閉門思過了。

　辰時，宮里的晏時榮放下書，問了一句：“圣駕了？”

　“是，”接袂躬回道：“聽說方才已經離開宮門了。”

　晏時榮點了點頭，手撐著頭，微微出神。

　昨天下了早朝，明霈帝把他進去，只問了一句話：“你可知自己錯在哪里？”

　他一時還沒想出他問的是什麼，明霈帝已經抬了抬手：“出去吧。”

　他只能施禮退出，跟著，方無憂就出來宣了閉門思過的口諭。

　元相和候見的朝臣們無不驚訝莫名，又不敢問。

　晏時榮亦是周俱冷，深施一禮，緩緩的退下。

　沐浴著后的目，他緩步向前，冷汗淋淋。

　他明白了。

　耶耶生氣了。

　他假借讀書之名，不去皇莊，耶耶很生氣。

　他這大半年，與爹爹一起監國，手掌權柄，頗得敬重。

　可如今大哥回來了，所以他想退一步，他想讓所有人的注意力放到大哥上，大哥才是皇家的長子長孫，名正言順。

　他永遠忘不了年時的艱難，家人是他心中最重，他不想因為任何事而影響到家人之間的。

　所以他寧可退一步，甚至樂意讓出去。

　不管經過了多事，在塵埃落定之前，他希，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所以他做的毫不猶豫。

　可是他卻沒有想過，帝位，這不是什麼件兒！！

　不是他鍛造修心之！不是他彰顯兄弟誼的籌碼！！

　帝位，應該是耶耶為這個天下，挑選最合適的繼承人！！

　本就不到他想不想！！讓不讓！！

　而這樣的行徑，他甚至做了不止一次！！

　他為皇孫，對于皇權，著實太不敬重了！！

　難怪耶耶會生氣。

　晏時榮長吸了一口氣，站起來，來回的踱了兩圈，才又坐回來，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重新回到書頁上。

　團子本就不知道這道口諭。

　正歡歡喜喜的坐在大哥的馬上，跟這個說兩句，跟那個說兩句。

　雖然現在也算是實現了出宮自由，可是能跟家里人一起出宮玩兒，誰會嫌多呢？

　團子一路都笑的有牙沒眼，歡歡喜喜。

　明霈帝聽著外頭不時傳來的聲音，微微沉。

　他其實并沒有生氣。

　做為一個耶耶，他珍惜晏時榮這份真心，這份細心。

　他顯然都沒跟晏時繁說過，也不需要哥哥激，他只是本能的，什麼都為家人想到，用自己擅長的方式照應家人，唯恐不細致，不周到。

　但是為一個帝王，他卻不得不“糾正”這個做法。

　每個帝王都想要這樣的兒孫。

　選你，你當仁不讓，不選你，你甘為輔佐。

　可是沒有幾個帝王得到過。

　如今，晏時榮缺的就是這份“當仁不讓”。

　他聰明絕頂，卻始終沒能真正明白，在帝王家，是沒有“應該”的，所以他認為皇位應該是大哥的，他認為他不該跟大哥搶，這就不對，大錯特錯！！

　為一個可能的繼承人時，這個想法，只是有一些不完。

　可若有一天，當他為繼承人，甚至登臨了大位，那這個想法，就非常的危險了。

　因為到那個時候，兄弟，亦是君臣。

　人是會變的。

　就算晏時繁不會變，他的子孫后代呢？

　若他出于愧疚之心，給他們太多優容，會出現什麼事，無法預料。

　所以從一開始，就要給他扳過來。

　明霈帝長長的嘆了口氣。

　團子在馬車外頭：“耶耶！！耶耶！！”

　明霈帝來回一看，方無憂已經上前，推開了窗子，心寶被大哥抱著，從窗子里進一個小腦袋，小臉紅撲撲的：“耶耶，心寶想喝水！！”

　明霈帝瞪一眼：“沒規矩！進來喝！”

　心寶哦了一聲，就手：“耶耶抱！！”

　明霈帝：“……”

　他無奈的站起來，出手，那邊晏時繁松了韁繩，雙手托著，一截一截往里送，然后明霈帝就從窗子把人接了過來，心寶雙手抱著茶碗，咕嘟咕嘟喝，一邊道：“耶耶，外頭可了！”

　明霈帝道：“大冷天的，哪里？”

　“好多人啊，”心寶道：“好多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什麼的裳都有，超的。”

　明霈帝恍然。

　明天是小年兒，京城中的風俗，這一天不婦人子，會去上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