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霈帝聽著，又點了點頭，道：“這倒可以。民間大夫對于‘祖傳方’之類，歷來是極看重的，有銀子都未必會獻，但若方能換得更高明的技藝，那就另當別論了。”

　二哥哥點了點頭：“反正心寶本來也沒想保，而煉丹本也需要高門檻，用這種方式，把煉丹教下去，有幾分同道相的意思，不失珍貴，又頗為大氣。”

　團子一看兩人聊起來了，就默認這事兒跟沒關系了，就低頭吃飯了。

　結果剛吃了一口飯，忽然想起來，就問明霈帝：“耶耶，心寶可以把許良行要到心寶這里嗎？”

　明霈帝道，“調到醫道部？可以。”

　心寶哦了一聲，看耶耶仍舊在跟二哥哥說話，大眼骨碌一轉，飛快道：“耶耶，明天上午心寶可以去看向驍雋嗎？”

　明霈帝仍是道：“可以。”

　團子飛快的道：“耶耶，心寶可以吃這個鰣魚嗎？”

　平時說話面乎，乍然一快起來，簡直就是此地無銀，旁人都不由得瞅，只有明霈帝八風不：“可以。”

　“耶耶，心寶可以吃這個筍嗎？”

　“可以。”

　團子語速飛快，連問了三樣菜，然后才若無其事的道：“耶耶，心寶可以要一百個牌牌嗎？？”

　明霈帝道：“不可以。”

　團子終于問完了，松了口氣，出了開心的笑。

　幾個人都默默的看著，自己傻樂了半天，忽然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對的樣子。

　小心的又問了一遍：“耶耶，你剛才是不是說可以？？”

　明霈帝道：“朕說不可以，‘不’可以。”

　他咬了個重音。

　團子大眼一眨，傻笑：“那，那就算了……我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好不好。”

　明霈帝道：“不好。”

　團子絞著小手指頭，憋了半天，果斷倒打一耙：“耶耶，你是不是不心寶了，你是不是看到哥哥聰明就忘了心寶笨了！！”

　明霈帝：“……心寶是笨的。”

　“對呀！”團子理不直氣也壯：“心寶要是不笨，能以為耶耶不能一心二用嗎？”

　明霈帝：“……”

　他都樂了，把大手按在團子小腦袋上：“心寶想要什麼牌牌？”

　團子弱弱的道：“其實也沒什麼。”

　明霈帝道：“沒什麼是什麼？”

　團子道：“就是，人家說皇帝最喜歡賜給人免死金牌了。心寶也想要一些牌牌，比方說哄哄牌、親親牌、抱抱牌……最好還有免罰牌，免氣牌，什麼都行牌，錯錯得對牌，錯一次獎勵兩次牌……”

　明霈帝角直：“這做什麼？”

　“就是比方說心寶想要耶耶哄，就給耶耶一張哄哄牌，耶耶就要哄心寶。”

　明霈帝道：“心寶沒長？小叭叭兒的，不會自己說？”

　團子理直氣壯：“可是有的時候，可能剛放了話呢！？出爾反爾的，難道不要面子的嗎？”

　幾人都笑的不行。

　明霈帝笑道：“那手遞牌牌給耶耶，手不要面子？”

　團子理不直氣仍壯：“手手有自己的想法，這跟心寶有什麼關系。我們小孩子其實做不了手腳的主的，要不然怎麼會經常摔倒？你小時候也這樣的，你是不是忘了？有的大人都做不了主呢，要不然牙齒為什麼會咬到舌頭。”

　明霈帝：“……”

　他真是，天天被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然后他道：“那不如這樣，耶耶給心寶賜個字，就寫‘心寶的永遠有面子’，做一個牌牌掛在心寶臉上，那不是別的牌牌全都不用了？不是非常的省力？”

　心寶呆住了。

　想了半天，委婉的道：“耶耶，你不覺得這樣有種自欺欺人的味道嗎？”

　明霈帝笑道：“沒有，心寶不用擔心，耶耶從不自欺，頂多欺人。”

　心寶憋了半晌，敗下陣來。

　弱弱的道：“剛才耶耶跟二哥哥聊到哪里了，要不要心寶幫你起個頭。”

　明霈帝笑著，就無銜接的，繼續跟二哥哥聊了兩句。

　快吃完了，還待了一聲：“醫道司那邊，你多盯盯，甘玉做事細致，只是乍掌大權，有些事不敢做主。”

　二哥哥應下。

　明霈帝嘆道：“你可知外頭有人私下編排，說京城有四大不靠譜：翰林院文章，武庫司刀槍，祿寺茶湯，太醫院藥方。”

　二哥哥詫異的道：“居然還有這種說法？”

　明霈帝點了點頭。

　二哥哥半晌無語：“……”

　藥方這個，團子已經知道了，于是挑了一個自己興趣的：“為什麼茶湯不靠譜？”

　明霈帝笑著給講：“最早咱們吃飯，是祿寺做的，你剛進宮的時候，不是還問耶耶，是不是皇帝的飯桌上沒有時令蔬果？在那個時候，還真沒有，因為祿寺做飯，要的是規矩和排場，就那幾道菜，做出來全都是好看不好吃。”

　“后來高祖皇帝，就是蓋升平宮的那位，他晚年建了膳房，專供皇族宴飲……就譬如之前的宮宴，咱們吃的，都是膳房做出來的，臣子們吃的，都是䘵寺做的。”

　團子恍然點頭。

　然后祖孫倆吃完飯，繼續閑聊，晏青山和二哥哥起去干活兒。

　明霈帝跟心寶道：“心寶，其實如許良行這樣的人，只適合做事，并不適合做人。”

　心寶道：“為什麼？”

　明霈帝道：“就最簡單的，這件事上，他明明有更好的辦法，但他等于是直接‘狀告’了上司，這就是不會做人。”

　心寶據理力爭，“可這是因為心寶問，他才說的啊，之前心寶也見過他，他也從沒有提過這個。如果心寶做出來一個很厲害的藥，但是上司著不讓心寶說出去，心寶也會不開心的。如果所有上司都是這樣的上司，那很多厲害的藥，可能都沒辦法為世人所知。”

　明霈帝不由語塞。

　元沈絕笑道：“皇上，白骨生永遠做不了郝花時，心寶也永遠學不會八面玲瓏，有自己愿意堅守的道。”

　明霈帝嘆道：“說的也是。”

　他就不再多說，隔了會兒，把許良行召了進來。

　明霈帝就見許良行起先還拘束極了，但是跟心寶說著說著，兩人就開始興，早忘了邊還杵著一個皇上。

　明霈帝笑著搖頭，也不打擾他們，就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