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青花瓷的杯碗碎了一地，一片狼藉。

　虞清寧跪在地上，一只手捂著自己的右邊面頰，手上還沾了，卻是之前教虞宗正砸了杯碗，飛濺的碎片給刮傷了臉，正流著。

　虞清寧原是十分害怕，也不敢頂撞父親。

　但臉了傷，流了不說，還很疼，也不知道會不會留疤，虞清寧心里頭是既驚慌又害怕，便失了分寸，有些不管不顧起來。

　不服氣地梗著脖子：“父親為什麼這麼說我？從前大姐姐也經常逃學，更是一個月不上家學，你怎就不罰，偏就罰我？”

　竟然還敢頂撞，虞宗正氣得面鐵青，怒道：“你大姐姐從前頑劣，先生罰，也沒見不肯教，葉先生也沒將攆出家學。”

　虞清寧瞪大眼睛：“父親說得這樣冠冕堂，大姐姐是嫡長，有祖母護著，便是葉先生也不會怎麼了去，我一個庶，便是不能有一點錯，否則就了小娘養的，沒規矩，沒教養。“

　“你……”虞宗正“忽”地一下，便從椅子上站起起來，抬起手，怒指著虞清寧，呵斥：“你這個孽障東西，怎麼說話啊你，你雖是庶，但你祖母、母親與我，便是什麼時候虧了你半分？你瞧瞧你上的裳，可比葭葭們差了？你大姐姐送匹料，便也是一視同仁，都送了一樣的，哪家的庶，有你這樣好的日子？”

　“便是些表面功夫。”約是與教養嬤嬤學了一陣子的規矩，沒磋磨，虞清寧瘦了許多，格眼見著偏激了許多，全都著一子憤世疾俗。

　虞宗正連手指也氣得抖了起來：“你給我閉，我原以為，你一向聰明伶俐，之前也是一時糊涂，才犯了錯，卻是沒想到，你毫無長尊卑不說，便是連尊師重道的道理也不曉得，將我平日里的道理，也全拋之腦后，竟是連我這個父親也不放在眼里，之前罰你跪了三日祠堂卻是白罰了。”

　瞧著父親怒火中燒的樣子，虞清寧也冷靜下來了，有些后悔，方才不該頂撞父親，不僅徹底惹惱了父親，更是讓父親不喜。

　很清楚，能以庶的份，嫡的待遇，便是因為父親待十分疼。

　虞宗正卻是怒氣難消：“便是你犯了這樣大的錯兒，你母親還為你考慮，持著為你換院子，你祖母擔心你的教養，也是費心從教司坊請來教養嬤嬤，教導你規矩，可你不思反省，竟與教養嬤嬤鬧騰起來，還出手打了嬤嬤，你這般冥頑不靈，是想反了天去？”

　不提這茬還好，一時虞清寧便腦袋一暈，徹底紅了眼睛：“我冥頑不靈？父親怎就不問問那個老虔婆是怎樣待我的？”

　“老虔婆”三個字，也太規矩了，聽得虞宗正直皺眉，來不及開口——

　虞清寧崩潰地大起來：“那個老虔婆不是個好東西，將紅豆、綠豆、黃豆、黑豆裝在一個大筐子里，讓我一顆一顆地將筐子里的豆子分類挑出來，不挑出來，便不讓我睡覺，挑錯了一個，便讓我從頭挑一遍，我從早上挑到晚上，又從晚上挑上半夜，眼睛都腫了，手尖兒也捻豆子捻得又紅又腫。”

　一邊說著，虞清寧便沖上前去，將自己的雙手攤到父親跟前，果然兩只手上拇指和食指都紅腫著。

　虞宗正皺著眉。

　虞清寧又急急地開口：“還有，挑剔我規矩學得不好，故意讓我跪著學奉茶，學不好了，就一直跪著，一直學，我膝蓋都跪破了皮，都滲了出來，上又酸又疼，連站也站不直，還讓我頂著書學走路，走不好，便讓我一直走，我一直摔跤，摔得上又青又腫……”

　虞宗正心中有些不忍，便想起了大兒。

　窈窈從前也是十分頑劣，跟著許嬤嬤學了一陣規矩，如今是越發有嫡長風范。

　宮里頭出來的嬤嬤，難道還不比教司坊的更嚴厲？

　文竹見大老爺臉不好，連忙上了一杯茶。

　虞宗正接過一瞧，淺褐的茶湯清亮澄凈，宛如琥珀，聞著有一淡淡的藥香，喝進里，淡淡的清苦之后，便是齒頰回甘，連神也爽利了許多。

　他記得，這是窈窈使人送來的藥茶。

　是自個兒和許嬤嬤學著做的，是宮里頭的方子，母親這陣子喝的也是這個藥茶，神也瞧著好了許多。

　怎的窈窈能吃得去苦，不僅規矩學得似模似樣，還與許嬤嬤學了許多本事，四姐兒便是吃不進去苦，與嬤嬤鬧騰了，還有道理，又擱他這兒鬧騰？

　都是慣得，虞宗正便冷著一張臉：“這也不是你沒規矩的借口，教司坊里的嬤嬤，規矩都是頂好的，許是覺得你實在太沒規矩，也不肯教，所以便待你更嚴厲了一些，你往后便老老實實跟著一起學，不學好了，就不要再出含院。”

　“父親，你不能這樣對我。”虞清寧不可置信看著父親，仿佛不認識，這是一個疼的父親似的。

　虞宗正擺擺手：“出去吧！”

　虞清寧大一聲：“父親，我不想跟教司坊里的嬤嬤學規矩，們不是好人，總是故意變著法子磋磨我……”

　虞窈聽到室里，父親大吼一聲“出去”，頓時嚇了一跳，便見一虞清寧狼狽地打云海紋屏風后頭沖出來。

　虞清寧似是沒想到虞窈就在外頭，捂著一張臉，不可置地大：“虞窈，你怎麼會在這里？”

　虞窈聲音淡淡地：“過來看看父親。”

　虞清寧這會兒憤絕，又氣急敗壞，哪聽得這樣的話，憤恨地瞪著：“虞窈，見我被父親罵了，你是不是很得意？心里是不是很開心？覺得父親惱了我，你就有機會趁虛而，變著法子討父親歡心，搶走父親對我的寵？”

　昨兒歡天喜地收了虞窈送來的匹料，正尋思著要做什麼裳，不大一會子，就聽院子里有丫鬟婆子們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