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鹿大概是真的酒意上頭,因為薄景深發現反應似乎變得有些遲鈍,他說完這句話之后。
蘇鹿安靜了好幾秒,好像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似的。
聲音又輕輕的,帶著小小鼻音,聽起來咕咕噥噥的,“什麼吃的呀。”
“魚,南瓜餅。趙小樂說你會喜歡吃的。”薄景深說道。
又是幾秒的安靜,蘇鹿輕輕說,“哼,他騙人,我才不喜歡,那都是他自己喜歡吃的。”
薄景深忍俊不,角彎出溫的弧度來。
“那你喜歡什麼。”他低聲問。
蘇鹿了鼻子,“麻辣小龍蝦,可我剝不明白,而且手油油的也很煩人。”
“我給你剝。”薄景深此刻,真是一點兒也不急著要和談談了。
他扯了消毒巾了手,然后就一只只的給剝小龍蝦,剝好一只,原本是打算放到碗里,但看趴著,沒有打算拿筷子的意思,薄景深就試探著送到邊去。
蘇小鹿眼睛半睜半閉目迷離,靜靜看著他片刻,然后才張吃下。
眼睛微瞇著像是很滿足似的。
指尖被輕輕掃過的,讓薄景深只覺得手都有些發麻。
他繼續一只只的給剝蝦,剝好一只,就送到邊。
蘇鹿像只張等待投喂的雛鳥似的,兩人一人剝一人吃。
場面詭異的安靜卻也詭異的和諧。
然后,薄景深才開始不疾不徐的說一些話,“帶小樂去玩兒了,他玩兒得開心的,以后我多帶他出去玩一玩,他本來就是自信的孩子,會變得更自信。省得……”
薄景深沒說話,蘇鹿倏然打斷了他,“小屁樂是不是和你說周小龍了?”
薄景深一怔。
“啊。”他應了一聲,點了點頭。
就見眼前的人,被辣得紅艷艷的輕輕撅了撅,“小壞蛋又裝可憐了,他哪里不自信了……他太自信了!那個周小龍,又胖墩績又不好。小屁樂就是沒得可憐能裝了,才總逮著個周小龍不放。當初三個舅舅不知真相,還以為小屁樂真的被欺負,差點去對付人家周小龍家里,周小龍很可憐的。”
薄景深:“……”
他是真的做夢也沒有想到還有這一層在里頭,不過仔細捋捋趙小樂之前的話,好像……也的確……是這樣沒錯?
小樂好像明明也說了這個周小龍不如他,長得沒他好看,績沒他好,金小葵還喜歡他不喜歡周小龍。
薄景深只覺得這小家伙……當時究竟是怎麼就讓自己覺得孩子惹人心疼很可憐了呢?
蘇鹿看了他一眼,依舊是那樣的帶著鼻音的咕噥聲,“就會裝可憐,也不知道像誰。”
薄景深抿了抿,“唔,像……我吧。”
“有自知之明。”蘇鹿的目朝下挪了挪,但被桌面擋著其實什麼也看不到。
但薄景深就很明白想看的是什麼,于是說道,“小事。都是小傷,不疼。”
“除死無大事嗎?”蘇鹿反問了一句,“拋棄我,也是小事。坐牢,也是小事。是嗎?”
薄景深一愣,手中的一只小龍蝦一個沒拿穩,跌回盤子里,“你……”
他一時之間沒有辦法確定蘇小鹿究竟是真的醉了,還是沒醉?
但他還是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和你有關的任何事,都是大事。”
薄景深覺得,應該還是醉了,不然說話不會這麼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
蘇鹿似乎又不打算繼續先前那深沉的話題了,倏然問道,“香水呢?”
轉折太快了,導致薄景深沉默了幾秒才回應,“口袋里。”
“小屁樂胡鬧,你三十多了,也跟著他胡鬧。”
“不然怎麼說像我?”薄景深將剝好的蝦尾塞到里,拿巾了手,問道,“你要嗎?香水。”
“拿來娶我的嗎?”蘇鹿瞇著眼睛問了一句,目看起來被酒意醺得有些迷離。
不等薄景深回答,搖了搖頭,“我不要。”
薄景深修長的手指都已經準備去口袋里把東西拿出來了,聞言,手指僵了僵,只能無措地屈了一下,然后就又往盤子里拿起小龍蝦來,給繼續剝。
“我不想再結婚了。”蘇鹿說,“我都已經是離過婚的人了,要是再結婚再離婚,二次離異……總不那麼好聽吧。而且沒結婚的時候,你拋棄我,起碼……沒什麼人知道。”
眼睛輕輕眨了眨,睫著。
在這一瞬間,薄景深一瞬不瞬地看著輕的眼睫,差點以為會哭。
他的心都已經開始鈍痛了,只需要一滴眼淚,他心上就能瞬間被鈍刀子剌出最鮮淋漓的傷口來。
但是沒有,蘇鹿的眼睫輕輕了一下,就又恢復了平靜,沒有哭。
只是很安靜地說道,“起碼我被你拋棄的時候,沒什麼人知道。我只要不掛在臉上難過的話,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
那一刀終于剌開,薄景深痛得連呼吸都有些抖。
他知道,這個人本不需要用眼淚,哪怕只是一句故作堅強的話語,就已經足夠讓他心痛難當。
“對不起。”薄景深低聲說道,“蘇小鹿,對不起。是我做錯了。”
蘇鹿像是沒聽到他的話,像是真的醉了,只自顧自聽到自己想聽的,說自己想說的似的,所以對薄景深的道歉,沒有任何回應,只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才不要結婚了呢。我不要你了。”
“我不想要你了。”蘇鹿手指輕輕在桌面上畫著圈,“你來啊來去啊去的,我總是心,那以前,我是自己一個人,心就心了,看在外人眼里,就算覺得我丟臉……我起碼也能著頭皮,厚著臉皮。你在云頂宣布訂婚的時候,看在外人眼里,我可能就很丟臉吧,我連宴會廳都進不去,但起碼……只有我蘇鹿一個人丟臉而已。”
“丟臉就丟臉了吧。我認了。”蘇鹿輕輕搖了搖頭,“但現在不一樣了,我不可能,也沒有辦法,讓我兒子和我一樣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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