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著一隻胳膊的鄧弈走上城牆,俯瞰前方,看到了遮天蔽日軍陣前一襲紅影。
“太傅,太傅,一定要強調,二公子決不能去京城爲質。”寧昆跟在鄧弈後,再次叮囑,“我們可以削爵,可以兵馬,但二公子不能離開中山郡,否則——。”
蕭珣死後,雖然二公子繼續領兵,但士氣大跌,事到如今,中山王府諸人也都沒有戰心,在皇后兵馬近的時候,提前送去了認罪書。
鄧弈問:“否則如何?”
寧昆面一狠:“我們就與郡城同亡!”
鄧弈看他一眼沒說話。
寧昆面又一黯,苦笑道:“這也是爲了大人,王爺和世子都不在了,王妃和公子們怎麼說都是皇親國戚,罪不至死,朝廷必然不肯放過的就是大人了。”
鄧弈道:“我倒不怕死。”
“我當然知道大人不怕。”寧昆誠懇道,“我也不怕,但是我們還能一搏,能不死爲何不活著?”
他抓住鄧弈的胳膊。
“做了這麼多事,最後一場空,我們怎能甘心啊。”
鄧弈沒有說話,看向前方,此時那一襲紅已經來到城門前。
兩隊盾甲兵在前護,後方足足五排弩兵隨。
比起當初皇子闖皇城的時候,真是兵將良,不慌不,氣勢威嚴。
“鄧弈。”城門下楚昭高聲喊。
此時是白天,郡城城門雖然高大,但也可以看清城門下子的面容,快要一年沒見,竟然有些陌生。
而跟四年前相比,更不一樣了。
也不再僅僅是楚岺的兒,而是大夏的皇后。
鄧弈淡淡道:“皇后娘娘,好久不見。”
“鄧弈。”楚昭沒有毫攀談過往的意思,喝道,“速速開城門!”
寧昆在一旁忍不住扯了扯鄧弈的袖提醒他。
鄧弈沒理會他,看著城門下,道:“楚小姐,我如今不欠你一頓飯了吧?”
飯?寧昆愣了下,這是說什麼呢?或者是攀談過往,好談條件?
楚昭看著城門上的鄧弈,道:“所以呢?不開城門嗎?”
鄧弈垂目:“不開。”
直接說不開會不會有些挑釁?應該稍微緩和一些吧,寧昆心想,這是爲了皇后先談條件?
“太傅,不如——”他忍不住在旁低聲說。
話剛開口,就聽得城門下楚昭一聲呼喝:“小曼。”
伴著這聲音,站在旁的一個衛舉起了手裡的弓弩,寧昆口中的話還在慢慢說,眼的餘看著箭矢慢慢飛來——
“——還是直接——”寧昆聽到自己的聲音變慢。
噗的一聲在他耳邊詐響。
邊的鄧弈向後倒去,寧昆視線只看到巍巍的箭羽在鄧弈的口。
寧昆餘下的話變了大。
與此同時城門下傳來更大的喊聲。
“拒開城門,格殺勿論——”楚昭喝道,擡手一揮,“攻城——”
伴著令下,盾甲兵瞬變圓陣,將楚昭以及弓箭兵護住,弓箭兵弓弩齊發,箭雨如雨飛向城牆。
城牆上猝不及防兵士中箭,慌張防守,還擊,陷混。
遠靜候的軍陣也擂響了戰鼓,廝殺聲震天向郡城撲來。
“開城門不殺——”
“繳械不殺——”
.......
......
興平四年七月,中山王王妃攜帶子跪地恭迎皇后。
皇后當場怒斥中山王以及世子蕭珣,貶中山王府衆人爲庶人,發配戍邊。
持續將近一年的中山王叛結束了。
信兵奔向四面八方傳遞消息。
朝廷大軍也並沒能歇息,繼續追查逃亡的餘孽,收整歸順和尚且負隅頑抗的城池。
駐郡城的員們也事務繁雜,定獎罰,民衆,修整破損城池。
而一直衝陣在前的皇后卻不見了蹤影。
......
......
一場秋雨讓郡城變得安靜了很多。
阿樂將傘舉高,護著楚昭走進府邸,這座宅邸看門庭就能想象到富麗堂皇。
但此時迎面的屋宅坍塌一片,幾乎被火燒盡,看不出半點原來的模樣。
一隊兵衛正在其中力的翻挖,翻開了廢墟還不算,還要掘地三尺。
“當時我們商議的是燒燬房屋,這樣能給在外警戒的傳達消息。”一個兵士站在楚昭側,鼻音濃濃說,“而且,小爺說,這樣的話,也有利逃生。”
阿樂瞪著廢墟,喊道:“都燒這樣了,怎麼逃生啊!”
兵士還沒說話,一直沉默的楚昭開口:“是想趁著救火時候混吧。”
“那是一個方法,但實行起來很難。”兵士低聲說,“因爲這是在府,兵衛必然已經團團包圍。”
一部分人忙著救火,但必然還有很多人圍守。
楚昭不說話了。
“最好的辦法是就在大火裡躲著。”兵士接著說,“我們幾次潛府中,先是在廳佈置了引火,同時將屏風上藏了一層防火布,撬開了窗邊的地板,挖了一個通向屋外的,提前在裡藏了一首——”
阿樂聽到這裡眉飛舞:“我知道了,所以謝燕來就可以在著火的時候披著防火的屏風拉出藏著的,讓他假充自己,然後從裡鑽出來,這樣就沒人能發現。”
說著高興跺腳,盯著那兵士急問。
“他逃出來了是不是?他逃出來了是不是?”
這個問題兵士也想問答案,他臉慘白,道:“太傅府都是兵衛,小爺說,會在裡等著.....因爲蕭珣在裡面,火應該會很快就撲滅,然後他們發現,就會散了,等那時候再.....”
阿樂臉上的笑意散去。
應該,然後,等.....這三個詞構的不是希,而是幻想。
“你知道,大火燃燒的時候地面會多熱嗎?”喃喃說,“你們怎麼會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
兵士子抖噗通跪在地上,雙手捂著臉嗚咽:“因爲小爺就沒想著活下來。”
所以,任何一個能嘗試的辦法都是好辦法。
阿樂只覺得嗓子辣痛。
“殿下,找到了。”那邊的兵士忽的喊。
阿樂還沒反應過來,楚昭已經衝了過去,阿樂忙舉著傘追上去,楚昭跑得很快,雨水,地面狼藉都沒能擋住的速度。
眼前出現一個明顯人工痕跡的坑,從廢墟下蜿蜒直到一棵大樹下。
這裡距離屋宅有一些距離,儘管如此,大樹也被薰死了一半。
坑散落著木板支撐,甚至還有樹,但沒有。
楚昭腳步一,阿樂忙扶住。
“爬出去了?”阿樂聲說,“是不是,真爬出去了?”
沒有人能回答。
因爲距離謝燕來藏在這裡,已經過去一個月了。
“.....或許當時就被挖出來了。”
“爬出來能藏哪裡去?必然滿城搜捕刺客。”
“還有一個問題,謝將軍有沒有傷?一共進來十人,都死了,可見兇險.....”
“去問郡城和王府的將們,抓了多刺客,死的活的都要。”
“也許他們自己都不記得了.....”
兵士們的聲音不斷傳來,楚昭跪坐在地上,任憑泥水溼,一不,一言不發,只看著坑。
這坑並不大,僅僅能容下一個人,躺著,挪。
那時候他在這裡面,熱不熱?
是不是很難呼吸?
他在裡面躺了多久?
“小姐。”阿樂一手撐傘,一手抱著,含淚道,“沒有見到,就還活著,我們快去滿城查找,阿九一定等著你救他呢。”
楚昭點點頭:“是。”再看四周,“搜,這裡搜,滿城搜,任何地方,都搜。”
兵士們應聲是,急急散去。
阿樂攙扶楚昭:“小姐,起來吧,我們先回去。”
楚昭卻搖搖頭:“有點麻,讓我在這裡坐一會兒緩緩。”
什麼麻啊,麻也不能坐在雨泥水地上緩緩啊,阿樂忍著眼淚,小姐就是不想走,就是要守著這個坑。
“那,小姐,我們去那邊屋檐下緩緩好不好?”小心地哄著。
楚昭不說話,也不,就在這時,又有兵士疾步來。
“娘娘。”他說,“鄧弈醒了,說有話問娘娘。”
鄧弈。
楚昭無神的視線凝聚,扶著阿樂站起來。
......
......
郡城的牢房裡,兵士和大夫退了出去,躺在木板上的鄧弈看到人影晃,子的影出現在視線裡。
牢房的暗讓的面容變得模糊。
鄧弈微微擡手,上心口上方,這裡裹著厚厚的傷布。
“皇后,是特意讓箭偏了一寸。”他聲音沙啞地說,“留我一命嗎?”
楚昭不回答他的話,問:“玉璽在哪裡?”
鄧弈的已經搜過了,沒有玉璽,郡城和中山王府也沒有。
鄧弈道:“你是知道我如果死了,玉璽就再沒人能拿到,娘娘對我的人品真是瞭解啊。”
“我沒興趣猜你的心思,伱是什麼樣的人,我也不在意。”楚昭淡淡說:“我現在需要玉璽嗎?沒有玉璽,我依舊能要你們的命。”
鄧弈沒有再糾纏著這個話題,忽道:“我娘還活著吧。”
楚昭道:“命不好,有你這樣的兒子已經很倒黴了,不能再爲你賠上命了。”
鄧弈道:“一命換一命。”
什麼意思?楚昭沒說話。
鄧弈看著:“我孃的命,換謝燕來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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