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真笑著點點頭，離開菜地朝旁邊的石凳走去，慢條斯理道，“只要有片刻寧靜，就不負你剛才的勞作。”

　石凳旁邊有一個小爐子，上面溫著茶，方真提起茶壺倒了兩杯, 示意過來坐，“上次我見施主的時候，就知道施主必有一劫，躲不過也逃不了，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蘇音款步而去，輕輕嘆了口氣，“是啊，世事無常，我也沒想到。”

　當時還在魏子淵邊, 方真云游至北璃，兩人遙遙見過一面，但沒說話，不曾想他還記得。

　蘇音想起懷中的符箓，對方真道，“還未謝過大師贈符，解我燃眉之急。”

　不知道世界上還有沒有和一樣的人，若被人發現，對方會以怎樣的眼神看待，是將綁在桃木架上燒死，還是送庵里超度？

　“順手而已, 不必放在心上。”

　方真將茶杯推到面前，端起來輕抿一下, 苦意瞬間在里蔓延開, 很艱難地咽下第一口, 便再不肯了。

　方真發出兩聲爽朗的笑，“趨利避害是人的本, 你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已經死過一次了，為什麼還要攪這樣的紛爭中？”

　風吹過竹林，蘇音閉眼聽著耳畔的沙沙聲，角微微上揚，“大師是想勸我放下仇恨，一心向善嗎？”

　人死滅，換了個份，前塵往事似乎離很遠，可每每午夜夢回，還是會渾冷汗的驚醒。

　然后一遍遍加深印象，同時也加深心里的恨。

　“非也，”方真搖頭，手，兜住滿袖清風，“一紅塵，便生因果，這都是命。我不會勸你，因為你想拿回來的，本就屬于你, 是他們虧欠你的。”

　“只是他們負你在先，就算你不出手，也會有報應。若可以，我還真想勸你手上沾些。”

　蘇音睜眼，側頭看他，“但大師知道，我不會。”

　仇，總要親自報才有覺；人，總要手刃才能解恨。

　“大師能給我講講經嗎？”

　方真對上坦坦的眼神，面容溫和，點頭，看在低低的梵音中慢慢合上眼。

　在這個竹林環繞的小院里，仿佛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蘇音覺得自己睡了好久，做了好長一個夢，醒來卻什麼都不記得了。院子里早已沒有方真的影，冰涼的茶杯和滅掉的炭火顯出幾分蕭條。

　起，了有些僵的四肢，對著院子里唯一的小房間鞠了一躬，悄然離開。

　直到頭頂再無竹林掩映，才發覺天已經黑，過了用晚膳的時間。

　夜晚的凈山寺幾乎沒人在外走，廊下沒有點燈，唯一的來自頭頂的月亮。

　蘇音憑著記憶一路朝東廂房走，轉過兩個彎，突然看到前面昏暗的大殿外有一道影子，在暮中若若現，擋在的必經之路。

　蘇音眉頭微不可見地一蹙，走過去才發現是凌祈。

　他邊一個人都沒有，就這麼站在屋檐下，聽到蘇音的腳步，扭頭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