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底下的聰明人實在是太多了，陸塵眺著金龍真君遠去的背影時，心中暗自地這樣慨著。尤其是在這仙城中，號稱天下第一大城，匯聚了全天下最頂尖的人才，能夠在真仙盟中爬上來的，個個都是人。人世故道行差些的，只怕早就被刷了下去，埋沒了，沉寂了，又或是悄無聲息地死在哪兒了。

天龍山雄偉闊大，但是在最頂峰的地方仍然十分狹小，小到只能站立幾個人，而從山頂到山下，一路上早已滿了人，路途中多有懸崖峭壁，每每探頭向那深淵山穀中張時，便會看到那下方皆是累累白骨，都是失敗者留下的痕跡。

單論起爭權奪利的激烈程度，真仙盟甚至比魔教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然而就是在如此激烈而嚴酷的名利場中，本已站在巔峰多年的金龍真君竟然說退就退，雖然陸塵在剛才的談判中可以覺到這位老牌的化神真君似乎在一開始仍有幾分其他心意，如果天瀾真君哪裡有些應對不好，又或是讓他察覺到了某些有機可乘的端倪，也許這位金龍真君就會換了一副面孔，帶著幾分猙獰加戰團也說不定。

但是這一切現在看來都只是空想了，金龍真君在與天瀾真君看起來不痛不的一番閑聊後，便忽然做出了如此重大的一個決定，說退就退，毫無拖泥帶水，並且向天瀾真君還要到了一個承諾。

陸塵並不知道金龍真君到底是覺到了什麼危險，還是突然心來夜觀天象看著那海滔滔不痛快了，總之，這位大佬一夜之間突然出現，突然走了，他帶走的是一強大的實力，留下的是一片足以令人垂涎滴的空白利益。

“怎麼辦？”陸塵問邊的天瀾真君道。

天瀾真君反問道：“什麼怎麼辦？”

陸塵道：“金龍真君走了以後，留下的那麼多基業還有利益，咱們搶不搶？”

“搶！”天瀾真君毫不猶豫，一臉正氣地說著強盜的話語，正道，“這沒有不搶的道理，老頭過來知會了咱們，那意思就是讓咱們給他點面子，讓他全而退，至於留下的那點，也就便宜了我們的意思。這不搶的話，沒得讓那老頭恥笑於我。”

“哦。”陸塵點點頭，道，“說的也對啊。”然後他頓了一下，又說道：“這樣吧，你最近也很忙，這種活累活就讓我來幫你幹好了，怎麼樣？”

天瀾真君怔了一下，忽然上下打量了一番陸塵，半晌後忽地嘿嘿笑了一聲，笑道：“這是開竅了啊，小夥子！”

“都是您教導有方，我學得慢，讓你失了。”陸塵平靜地道。

天瀾真君哈哈大笑，一拍掌，道：“準了，讓我看看你的手段，別輸給其他堂口的那些廢啊。”

陸塵道：“那自然不會，不過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既然讓我去做了這事，該給我的人馬還是要從浮雲司那邊撥過來一點吧？”

天瀾真君雙眼微微瞇起，面上笑容倒是還在，裡還嘖嘖了兩聲，然後點點頭，道：“我本以為你是要給我施展一番蓋世神通，用什麼奇謀鬼策，獨立完這番偉業呢？怎麼到頭來還是要跟我要人？”

陸塵道：“我又不是神仙，反正你給我人馬，只要對面那幾個化神老頭子別出面，這事我一定就給你辦妥了。”

天瀾真君“嗯”了一聲，略作沉，看起來倒是不太在意陸塵的要求，道：“有我在這坐著，我不開口出面，諒鐵壺、廣博那幾個廢也不敢出頭來爭，所以大概還是你們下面小字輩的憑本事吧。回頭我會給你調令，讓浮雲司中撥出一批銳來跟著你……”

陸塵直截了當地說道：“跟了我以後就別回去了。”

天瀾真君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沉默了片刻後，道：“你這吃相會不會太難看了？”

陸塵哼了一聲，道：“我以前就是太顧忌吃相了，什麼事都客客氣氣，總想著以後日子還長，現在先留幾分面。可惜人家不領啊，想想還是自己蠢，從一開始你收我為徒，大概也不會想要一個圓世故，做事畏畏的人吧？”

天瀾真君先是搖搖頭，隨即又點點頭，道：“圓世故不是壞事，人生在世，如果一味勇猛進，那只會傷人傷己。但你將來是要做大事的人，該有的魄力和虎狼之，還是要有的。”他拍了拍陸塵的肩膀，眼中似有幾分欣之意：“還好，你總算是自己想通了。”

※※※

當天瀾真君回向大殿深走去時，陸塵忽然對著他的背影問道：“鶯對你應該還是忠心耿耿的。”

天瀾真君的腳步微微頓了一下，也沒有轉過來，只是聲音平靜地問道：“為何突然這麼說？”

說著他好像又想到了什麼，沉片刻，道：“我記得最近這段時間來，你和鶯兩人之間似乎還有些不和啊，怎麼今天會為說話了？”

陸塵道：“一碼歸一碼，這是兩件事。我只是想說，該做的我自然會去做，不過如此行事，等於是在分鶯的權，那邊會不會有所反應？對我有怨恨之意無所謂，但若是對你也有些不滿的話，你可想好了？”

天瀾真君沉默了下去，過了一會後終於是再次轉過來，看著陸塵，目深沉，道：“你這話的意思，我聽起來怎麼像是有點挑撥的意思？”

“是有那麼一點。”陸塵居然異常坦白地承認了，看他的臉似乎對此毫不在意，道，“但你不能否認我說的是事實。鶯跟了你二十多年，是你最親近的心腹，我不想到了最後自己反而變一個傻瓜。”

天瀾真君皺了皺眉，看著陸塵，道：“你想說什麼？”

陸塵迎著他的目，邁步走到他的跟前，道：“你是不是對有所疑心，故意要對削權？”

他的聲音不算太大，但話語聲還是很清晰。

大殿中安靜了一會，隨後天瀾真君笑了笑，神間似有幾分慨，道：“就是鶯也不敢這麼跟我說話啊……”

陸塵道：“所以，你收了我當你徒弟。”

天瀾真君失笑，大殿中的氣氛頓時為之一松，他看了看陸塵，笑著轉走去，卻是對這句話沒有回答。

只是在大殿之中，過了一會之後，才從他遠去的影那邊，傳來了一陣低沉的話語聲：“聽說最近十年來，浮雲司中新晉之人，常有只知薛堂主而不知天瀾之人啊。”

陸塵站在空空的大殿裡，默默地低下頭去，過了很久之後，孤獨一人的他，子微微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