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七喜歡闊朗,向來不雅間,如今人地方空,正好,指揮眾人排桌布案,占了整個一樓。
居中擺上大桌,劉掌柜親自指揮著伙計,流水般擺了滿桌子茶點小吃,什麼蟹味松子、金黨梅、膠棗、嘉慶子、橄欖等等,又讓人拎了幾只紅泥小爐,在大堂一角現燒水點茶。
劉掌柜出來回話時,李桐和張太太又站起來看了片刻,見已經安排下來吃茶點喝茶,這才又坐回去繼續說閑話。
寶林寺,李信和文二爺一路出來。
“擾了二爺了。”出了寺門,李信過口氣,沖文二爺歉意道。
“令妹婿有點兒……古怪,”文二爺干笑幾聲,“瞧他那意思,好象是只要他一開口,我必定會義無反顧跟隨他,這個,實在是有意思。”
“不敢瞞二爺。”沉默片刻,李信低聲道:“去請二爺,是舍妹的主意,舍妹說起過,去請二爺,是因為無意中聽到有人跟姜煥璋推薦二爺,對二爺極是推崇。”
“噢?”文二爺看起來很是驚訝,隨即又釋然,那位季公子,一個照面,不就認出了他的世來歷,季公子能知道他叔父,甚至還知道他父親,別人自己也能知道,由他叔父或父親再打聽到他,易如反掌。
畢竟,象他這樣父子相傳,通刑名錢糧,又無家累的幕僚,還是很難得的。
“文家原來是書香門第,在下曾祖屢試不第,為了養家糊口,就給別人做了幕僚,算是了行,曾祖運氣好,幕在一代帝師文忠公門下,在下祖父,輔助過袁大將軍。”文二爺低聲介紹自己家世。
“攻無不克的袁大將軍?”李信驚訝。
“嗯,到在下父親和叔父,都是考了個秀才,就各尋東主,可惜在下叔父和父親時命不濟,上問罪,先后了牽連,我原本不想再給人做幕僚,可是……”
文二爺干笑幾聲,“難得咱們投緣,當然,你們府上羊更難得,最難得的,是你們府上那位小悠姑娘,廚藝實在是好,早上廚房買了幾只這寶林寺后山的山,我跟小悠說了,千萬別烤,那是暴殄天!清蒸兩只,再拿一只燉一鍋湯,用山泉水燉……”
一扯到吃上,文二爺頓時忘了主題,直說的眉飛舞,李信無語的瞪著他,看樣子,他那句被一頓羊留下了好象不是虛話。
“咱們逛一圈再下山吧。”走了幾步,李信頓步建議道:“這會兒就下山,只怕母親和妹妹要多問幾句,不好不說,可說了……”李信苦笑攤手,剛剛那些事,說了,不是給母親和妹妹添堵麼!
“嗯!有道理,咱們圍著這寺兜一圈再下山,正好趕上午飯時辰,福音閣那個鐺頭有幾手絕活,剛才的事,別多想了,你那個妹婿,要是我沒看錯,你仕之后,最多三年,你就能得他不敢抬頭,到時候,怎麼都容易,什麼心不心的,到時候你著他,讓他是什麼心,他就得拿出什麼心。”
“嗯。”李信似是而非的‘嗯’了一聲。
墨七和蘇子嵐都是一大早起來,出門前不過吃了碗燕窩粥幾塊點心,一路趕過來上山再下山,早就了,周六爺雖然來得晚,可他起的更晚,連碗燕窩粥都沒來得及喝,就急忙忙出門,這會兒,雖說沒等午時,可三個人都已經腸轆轆。
墨七的難,一邊催著趕上菜,一邊打人再次上山去請呂炎和季疏影。長輩們是要在山上吃素齋的,呂炎和季疏影說過,要下山和他們一起吃。
小廝很快回來回了話,呂爺和季爺說了,奉長輩吩咐,要在山上陪長輩們用素齋,請他們自用。
墨七一看不用等了,拍著桌子,一迭連聲的催著上菜,周六爺則是拍著桌子,一迭連聲的催著山湯、烤山。
清香撲鼻的山湯剛剛端上來,從福音閣門外傳來了一陣雜急促的馬蹄聲,夾雜著人聲,“七爺,就是這家店。”
“嗯,小爺聞到香味兒了!”寧遠的聲音從店門外傳來,馬蹄聲停在福音閣門口,沒等劉掌柜跑出去,外面傳進來一聲高喝:“掌柜的!幾個人出來喂馬,我們爺早上訂的山,都好了?”
跑到一半的劉掌柜機靈靈連打了幾個哆嗦,這下壞事兒了!這事兒,怎麼這麼巧!
“這……什麼福音閣,你不是說都定好了?怎麼還有這麼多潑漢子在這兒?干嘛呢?啊?瞅什麼瞅?來人,把這幫閑漢,都給小爺我清出去了!瞅什麼?說的就是你!給小爺滾!趕滾,滾犢子!”
沒等劉掌柜跑到門口,隨著一個蠻橫的聲音,寧遠一大紅緙,晃著肩膀,簡直就是只通紅的大海蟹,就那麼一路橫進了福音閣。
李桐和張太太三步并作兩步,先沖到臨著福音閣大門的窗戶,隔著窗紗,只看到福音閣外,一群馬氣勢昂揚的馬匹中間,站著一群沉默的黑長隨和小廝。
李桐和張太太幾乎同時轉,又撲向面對大堂的窗戶。
大紅海蟹寧遠,踏進福音閣大堂門檻,頓了頓,在滿堂的矚目中,甩著胳膊,晃著肩膀,橫著兩只腳,不不慢的橫進來,往下撇,眼往上瞧,看也不看全幅戒備,如臨大敵的墨七等人,抬起手,豎一大拇指往后點了點,“都他娘的聾了?沒聽到嗎?滾!都給小爺我滾!滾他娘的!”
墨七看傻了,呆了片刻才反應,一反應過來,就氣暈了,長這麼大,頭一回有人敢這麼指著鼻子讓他滾!
蘇子嵐張的臉都白了,從寧遠上,往大門外看,大門外只能看到幾匹淡然的噴著鼻息的俊馬,以及沉默不語的黑長隨小廝們,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從這些淡然的馬匹,和沉默的黑侍從上,到了凌利的殺氣,一子他從未經歷過的恐懼涌上來,到土匪了!這是他頭一個、也是最強烈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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