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真是一見和尚惹麻煩!顧十八娘不由苦笑一下。
“三,這個你得去問瞭然大師….”笑道,“再說也不隻是我和顧漁,還有我娘…”
“你是未出閣之,要請你自然要請你的母親..”黃世英淡然說道,“十八娘,你不用說了,瞭然大師的推演卜卦從來是冇有錯過…他既然了你們二人同去,自然有同去的道理…”
對於建康人來說瞭然大師都是神一般存在,顧十八娘隻是笑笑並不言語。
“確切說來,我今日之所以要請你去,就是瞭然大師的指點。”黃世英抬眼看說道。
這個老和尚!顧十八娘心中一震,這句話的意思也就是說,顧家此次逢難已經早在瞭然大師預料之中!
見看過來,黃世英點點頭,證實了顧十八孃的猜測。
“早在兩年前,我有幸得瞭然大師卜卦一次….”淡淡一笑道,“我寡居之人,對於天命福運之事已無心求問,便隨口問了顧家家事,瞭然大師告訴我說顧家有大劫,此大劫翻氣運覆基,來勢洶洶無可阻擋…”
聽說到這裡,顧十八娘不由含笑了句話,“既然命定如此,大師必定是要勸三放下執念順其自然嘍….”
黃世英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不過…”接著說道,“看在我潛心禮佛的份上,瞭然大師又給了一句指點….”
“哦?”顧十八娘自嘲一笑,“原來佛法也不是眾生平等….”
似這等前世無錢供奉香火今世逆命而生之人,便得不到指點。
“大師說,”黃世英並冇有理會話裡的嘲諷,看著說道,“逢此難之時,如果顧氏湘閤家尚安在,或有破解之機。”
如果此時….閤家尚且安在!啪的一聲,顧十八娘扶在細竹上的手摺斷了一枝。
死在神佛預料中,而生也在其預料中,生生死死,悲悲喜喜,在被喚作命運的龐然大眼中,不過是芻狗。
顧十八娘忍不住仰頭哈哈大笑。
黃世英並不出言,靜待笑聲落下,才緩緩接著說道:“對於此次顧家難事,漁兒不聞不問推敷衍冷眼旁觀….”
顧十八娘心裡冷笑一聲,何止如此,隻怕這一切就是他的手筆。
“我的話他是絕對不會聽進去的,因為他和我們不一樣,而你,你們應該是一樣的,也許你能說他,讓他這次不要冷眼旁觀,以他的能力應該能說服府暫不提銀,也能去追查那批貨….”黃世英說著苦笑一下,“或者,那批貨他已經知道下落….”
一陣沉默,隻有風吹枯竹葉沙沙作響。
“萬有生有熄,月滿則虧,從來冇有哪個家族能永盛不敗。”黃世英接著說道。
聽聞此言,顧十八娘眼中出幾分意外。
“那就如佛法所言,順其自然吧。”笑道。
“不過此時卻不能敗,或者說,不能這樣敗。”黃世英說道,看著顧十八娘,“十八娘,我知道你們恨家族不公,恨輕視侮辱,但人活在世上,本就不能隨心所萬事如意,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有衝突,就有高低貴賤,就有人世故,一天之下如此,一家之中亦是如此,十八娘,就說你在這藥界,難道就冇有收到過白眼冷語,不屑嫉恨?”
顧十八娘默然,何止如此,還有被人除之而後快的算計。
“十八娘,顧家是清貧之家三代累積風調雨順之下,第四代才能供出一個讀書人,就此相輔相,榮辱與共,我們這等家世,跟那些王侯世家不同,那些人地位世襲,鐵打銅鑄,而我們顧家不敢保證一輩子都能風平浪靜風調雨順,也不能保證下一代能登朝堂,遠的不說就說你叔伯父,他坐上如此高位,也始終與咱們建康顧家合族相連,他朝堂之勢護我們顧家風調雨順,而我們顧家儘合族之資,供他上下打點富貴榮華…..”黃世英緩緩說道,神鄭重。
顧十八娘還是頭一次聽到這種話,也是頭一次有人和說這種話,這麼說來,縱然是一家至親,顧家族中想必每年送給顧慎安的財禮也不是個小數目。
“簡單說,這就如同種田一般道理,家族,便是田地,而你、我、你叔伯父、顧漁、顧海等等,都是這田裡生長的莊稼,不管天生良種,還是後天給養,不管是糧還是草,都離不開這田地,種不出好糧,田自然要被世人所輕視,而田土變貧瘠,再好的良種也長不出好糧…..”黃世英接著說道,“這一代是我顧家族中難得好年景,聰敏如顧漁,踏穩如顧海,十八娘,你忍心見他們就此枯萎…..”
“以前冇這塊地的時候,我們過得也很好…..”顧十八娘淡淡說道。
“以前是以前,但以後就不一定了。”黃世英說道,“第一你叔伯父非是清白安而退,而是冒犯天高權不得不退,這勢必造咱們顧氏一族在朝中印象不善,第二,此次家敗,是因為資不抵債,罪論欺詐,抄家冇產置,違君曰不忠,欺民曰不義,此等不忠不義之家子弟,如何得安以重任?如何能安民之心?”
顧十八娘看著冇有說話。
黃世英收回視線,轉緩步而走。
“十八娘,我黃世英祖上世代為,也曾權傾一時,但那又如何,一朝勢敗不如豬狗,這就是為什麼不管我們此等人家出來的朝做到如何高位,在那些王侯世家眼裡也始終不屑,就是因為我們富貴如流水基不穩,今日耀武揚威,明日就翻下臺,十八娘,世間生存何其難,族亡勢敗,冷眼旁觀出這一口氣,又有何益?”
看著走遠的黃世英,顧十八娘站在那裡冇有,而是轉過,看著麵前這從枯竹靜默沉思。
不知道過了多久,靈寶疾步走過來。
“他們走了?”顧十八娘問道。
“是。”靈寶答道。
“那麼,備車。”顧十八娘轉過說道。
“小姐這都要過年了,你要去哪裡?”靈寶一臉驚訝忙問道。
“人說煙花三月下揚州,其實,這揚州的雪景也是不凡,靈寶,咱們就去揚州賞雪。”顧十八娘笑道,從靈寶前而過,向大廳而去,靜候母親曹氏送客歸來。
一直以來都是用口舌製說服彆人,這一次,承認,被這個並無多的長輩說了。
顧家不能敗,至不能這樣敗,這樣敗便是玉石俱焚,他們一家好容易出泥潭,不能再被拉回去,不能重回人人都可以踩踏一腳的境遇,不能讓哥哥空有一腔抱負終將無門而,黃世英說得對,田中有草有糧,人世故在所難免,那麼與其怨恨彆人冷眼歧視,還不如力茁壯化草為糧。
再者說,難得那老和尚如此看的起,那就去試試,反正,也好敗也好,與顧十八娘來說,隻有利並無弊。
第二日一早,一輛馬車在四五個家院小廝的護衛下踏著冬日清晨的薄霧向城門而去。
但城門卻有些擁。
“怎麼這麼多人?”顧十八娘不由掀開車簾看過去,見來往竟是一群盔甲顯明的軍士。
“小姐….”打聽的小廝回來了,“是軍出城,請小姐先退避。”
托顧慎安事件,顧十八娘多也知道北邊邊界形勢有些危急,想必是大軍調。
“好。”點點頭。
車伕在街中調轉馬頭,一隊軍士疾馳而來,為首軍士見有人擋在路中央,立刻高聲驅趕。
車伕畏懼發慌,卻越反而手忙腳。
“彆調頭,往前走,走到那邊廊下。”顧十八娘掀開簾子說道。
車伕忙依言而行,讓開路。
軍士們依次而過,但卻有一騎得得收住馬。
“這麼早,去哪?”有人問道。
顧十八娘抬起頭,看著一鎧甲的沈安林,換下常服披上戎裝的他更顯神態威嚴,軍伍曆練之氣濃烈。
這麼說,他的“病”已經正式宣告治好,這是又要踏上搏功名求前程的路了。
比那一世,提前了一年。
“恭喜啊。”點頭說道。
沈安林有些意外,打量幾眼,“哈,這句話可是難得….”
顧十八娘笑了笑,目落在他的鎧甲上,“那就再說一句好話。”的視線又落回他臉上,“恭祝旗開得勝心想事。”
“我不得不認為是因為我們在冇瓜葛,所以你心很好的緣故….”沈安林哈哈笑了,又故作皺眉,“我到底是該高興呢還是不高興?”
顧十八娘淡淡笑了笑,冇有再說話。
“那,也恭祝顧娘子你心想事。”沈安林說道,再一次看了一眼,一夾馬腹而去。
“是,恭祝我們都旗開得勝心想事。”顧十八娘垂下車簾,深吸一口氣,自言自語道。
軍士很快集結烈烈而去,在他們後,顧十八孃的馬車駛出城門,向另一個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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