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給水生添,是做爹娘目前唯一能做到的事。
水生娘不自看向正和別人說話的朱興德,還嘆道:“全是托德子的福,我家水生運氣真好,能有這麼個哥哥。”
而此時的朱興德正看著朱興昌笑道:“咋的?大哥舍不得兒子啊,要不然給你大兒子留下?”
“你說那啥話,大哥謝你都來不及,咋可能會舍不得。”
朱興德一邊接過包袱扔向車里,一邊道:“那你苦著臉作甚。往后又不是見不著。你可以和我三舅換班押運酒,一陣由他走縣里到府城,你走府城到京城路線。”
朱興昌終于說了實話:“我苦著臉是沒給大旺帶多傍錢,就給娃帶三兩,去京城要吃要喝是不是不夠啊?十五六歲正是能吃窮老子的年紀。”
可是他家真沒有多余銀錢了。就這點兒,還是他媳婦這幾日沒白沒黑釀酒猛干活掙的。
因為他爺著他們幾個非讓多買荒地。
他爺說,那荒地嗎?苦就苦這一二年,買到手就了一輩子上你名字的田了。這給后代置辦家產。
朱興德這才明白過來道:“大哥,你埋汰誰呢,我侄子跟我走,咱祖父也隨我一起去京城過日子,從旁看著吶,我能讓他一個孩子在叔叔家里吃飯掏錢?”再說,大侄子不一定在家里,那平日里都得留在軍營。
而朱興德在說這番話并沒有著聲量,汪氏就聽見了。
汪氏做了個行禮的作,將左小稻都嚇著了,急忙躲向一邊。
“大嫂,你這是干啥。”
汪氏拽住小稻的手,支支吾吾臊著臉道:“我這個禮是弟妹你應得的。別說行禮了,我都應該給自己幾個大,為以前沒有好好對弟妹你啊,我是實在沒想到會有今天……就是送行的人這麼多,我啪嚓啪嚓甩自己大子,不太好看。”
左小稻心想:難為大嫂你突然之間懂事了,謝謝你沒有當眾激。要是真那樣做,那哪里是謝?那是讓我們家丟人。大伙會猜這是咋的了。
“大嫂,以前的事就不提了。都是做娘的人,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
我不敢說會拿侄子當自家的娃那麼疼,但是我曉得既然大旺是我男人提出要帶走的,爺知道后又是那麼的高興。
那我就會謹記,大旺到了京城只能指上我和他叔這倆親人。所以天冷天熱的,遇到什麼難事了,我不會讓孩子沒去說,也不會讓他缺什麼什麼。”
哇的一聲,到底還是丟了一丟丟人,汪氏忽然抱住小稻哭了起來。
與此同時。
大山腳下,左小麥和羅峻熙正在和們告別。
羅峻熙一手抖著布,一手終于向了野豬的頭。
與其說,他在和曾經最憎恨的野豬和解,不如說他是在和自己心的驚懼和解。
而就在這時,野豬般的蹭了蹭他的手,還沖羅峻熙出獠牙一笑。
羅峻熙:“……”
羅峻熙嚨了,眼下口水才慢吞吞囑咐道:
“我們要離開了,離開后,別進村禍害莊稼,啊?
以前你們要是不進村,不攔我路,你說我能那麼殺你們嗎?”
小麥也在對們說:“要是想我們了,或是沒吃的了,你們就遠行去京城找我。”
小麥又看眼大山,喃喃著說:“冬眠的熊,孤傲的狼,懶得的蛇,也不知你們知不知道我們要離開了。”
就像白頭山上的那些,它們付出最多,可是再也沒有機會見了,連小花兒都跑了。
沒有機會將羅峻熙擺在它們跟前兒,讓它們近距離細看看。
小麥忽然意識到可能這就是人生吧。
一路走,一路會認識許多人。再和這些認識的人錯過,重新去認識陌生人,周而復始。
此時和小麥有同樣慨的,還有左撇子和白玉蘭。
他們心中明白,不可能讓所有人都舍不得他們離開,甚至人群里備不住有恨他們的呢。
但真到要離開時,他們還是很希眼前的鄉親們日子能越過越好,想到的也都是好的事。
有點兒像什麼,像往后去了京城再想起家鄉的心。
提起家鄉真的就那麼好嗎?我們明知道它或許很窮,或許還發生很多不愉快的事兒。
可是提起家鄉,我們仍然會驕傲地說一句,我的家鄉有松花江,那里有茂的森林和鐵礦,還有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我們那里還要開墾許多荒地,讓更多更多的人吃到我家鄉的糧。
“走啦。”
“撇子啊,過年能回來就回來吧,我們不怕跪你們,沒啥丟人的,就當見到縣太爺了唄。”
“玉蘭啊,你說我年輕時那把不住門,說那話不好聽,你別往心里去。這話我都憋心里好久了,想和你說出來。”
白玉蘭忽然就心闊朗了,擺手道:“咱都一把年紀了,咋還突然提那些七年谷八年糠的事兒。我們又不是不再回來,整那外道。再者記著,往后村里誰家后生萬一要去京城,就問我大婿他大哥要地址,跟著酒隊走。不敢說什麼事都能幫,但至讓鄉親們進城有個地兒能吃飯。”
一隊隊車終于漸行漸遠了。
左里正僵在人群中。
關于左里正,不知道是為啥,秀花在等著他開口讓帶走。
可左里正一直到離開,他都沒說。
秀花不知道的是,左里正是活活被他的子念叨的自卑了。
他兒子兒媳婦們私下里說,人左家都那樣了,有些事就別上桿子找沒臉啦。非得讓人拒絕才死心嗎?到時候就得為十里八村最自不量力的大笑話。
畢竟人家是圖你歲數大還是圖你兜里仨瓜倆棗?總得知道自己有啥能配得上吧。總之,早尋思啥了,怎麼就沒有生米煮飯。眼下嘛,晚了,一切都晚了。
而就在左里正的肩膀上已經落滿雪花,村民們慢慢的已經散了一半時,突然村口傳來了車轱轆聲。
“春生啊,咱不干里正了,咱進京吃香喝辣去好不好?上車!”秀花掀開車簾招手笑道。
左里正、不,他這時已不再是任何份,他只是一個名春生的男人。
左春生猛地抬頭,不可置信看向重新回來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