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了幾日的暴雨將整座城市沖刷的干干凈凈，雨后初晨，空氣都是亮的，只可惜好景不長，太出來后不久時至正午，整個城市又陷夏日無盡的沉悶中，連蟬鳴聲都是嘶啞的。

高湛將自己關在家里好幾天了，保姆每天定時來收拾東西，第五天的時候終于忍不了臥室里傳來的酸臭味，給他姐姐打了電話。

“高湛。”

高漣直接開門進屋。

高湛住的是上下兩層打通的復式公寓，樓下把門封上做了開放式臥房，樓上是客廳，裝修都是高漣派人盯的，北歐極簡風格，看著很是清爽。

保姆還算盡責，進門整齊干凈，可剛下樓沒兩步，高漣就被撲鼻的一陣酸臭味給嗆到了，捂著鼻子沖著樓下喊道，

“高湛，你他媽別告訴我你把屎拉房間了啊？臭這樣你還是人嗎？”

樓下半點靜都沒有。

高漣猶豫了會兒，克服了胃里翻江倒海的惡心，出了第一步。

打眼看去，樓下仿佛是個垃圾場，各類酒瓶零食雜堆得滿地都是，垃圾山的茶幾上，堆著滿滿當當的外賣盒。

“你他媽的能吃能喝還點外賣，給我裝什麼死？”

高漣火了，一手拽著被子一手去桌上的外賣盒，“信不信老娘把外賣扣你頭上！知不知道老娘忙……”

話沒說完，高漣回頭看著外包裝完好無損的外賣盒，神陡然變了。

“高湛，你幾天沒吃飯了。”

桌上堆積山的外賣竟然一份都沒過。

被子里的人跟死了似的，半點聲響都沒有，高漣慌了，火急火燎的將被子掀開，跟里面的東西大眼瞪小眼了半天，猛地將那東西拽出來泄憤似的丟在了地上，

“死王八羔子，我去你大爺的！”

滾在角落里的哈士奇公仔十分無辜，脖子上的鈴鐺還叮鈴鈴的響了一會兒才安靜下來。

高漣拿了包，踩著十二公分的高跟鞋怒氣沖沖的離開了公寓。

耍我呢，臭小子。

醫院住院部樓下，談書靜跟盛安然剛吃完飯，倆人坐在亭子里閑聊。

“所以那天，你沒說理由就直接拒絕了他的求婚？”

“什麼理由啊？”

談書靜低著頭自嘲一般笑了笑，

“我不覺得那是理由，說到底是我自己的原因，他這種自由慣了的大爺，我要是真的把我下半輩子托在他上就是我腦子真的有問題。”

“可是已經過去那麼久了，不是都已經康復了麼？而且醫生不是說只要保持緒穩定就沒問題麼？”

“不是康復。”

談書靜抬起頭，認真的看著盛安然的眼睛，

“不存在康復，只是暫時沒有發生而已，就像一顆不定時的炸彈，你永遠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炸，而且我伍的那幾年是我最平靜的時候，如果不是想驗更多的人生我何必出來，你看，什麼都困不住我，何況。”

部隊那個地方沒有任何的緒波，你只需要服從命令就夠了，可是不能一輩子把自己鎖在那兒啊，既然選擇了生，那總要活個夠的。

“不是高湛要困住你，是你不想他被你困住吧。”盛安然一語道破玄機。

談書靜原本笑的很開，那笑容忽然就凝固在了角。

盛安然原本以為是自己話說的太直接，正要找補回來便發現談書靜的目并不在上，而是徑直越過了的肩膀落在的后。

順著的目去，差點沒認出來。

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站在亭子外面，白襯衫上沾著不知名的黃污漬，正午的烈日照在他上，看得人皮生疼。

竟是高湛。

是那個到酒店開一個小時會都要穿著打扮整齊，噴上與眾不同的香水，連頭發都要心打理的男人。

竟邋遢了這個樣子？

“那個，書靜，我先回避一下。”

盛安然識趣的站起。

“不必。”

談書靜的聲音聽起來有種刻意的冷酷，因為向來不是個冷酷的人，連跟人吵架都是熱烈的，像是一團隨時隨地都發能量的火焰。

“我想我那天跟你說的很清楚了高湛，你現在把自己弄這樣到我面前來，不會是想學那些苦戲里的男人一樣，以為這樣就可以博取同挽回什麼吧。”

“不是。”

高湛走上前，高大的影擋住了烈日，灑下一片影。

盛安然往一旁避讓了兩步，依然覺得自己被這倆人的氣場給折磨的不過氣來，真是抑。

“我只是來跟你最后確認一下。”

“確認什麼？”

“確認那天你跟我說的話都是真的，你有本事就再跟我說一遍。”高湛咬著牙，幾乎是從牙中出來的聲音，

“我告訴你，這兩天我以為我自己死了，你說的那些話像是刀子一樣一遍一遍在我心上扎，你有本事就再說一遍。”

談書靜跟男人說狠話是一絕。

這一點盛安然早就領教過，畢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這些年談的男朋友沒有幾百也有幾十，不乏像高湛這樣得死去活來的。

“等一下。”

在那些話出口之前，盛安然著頭皮打破了這個僵局，訕訕的扯出一抹笑容來，

“那個，抱歉打斷你們，在你們撕破臉之前，高湛，我問你個問題啊，你真的喜歡書靜麼，你喜歡什麼？”

“安然，問他這個干什麼？他喜歡個屁，人那麼多缺我一個不缺。”談書靜在一旁故作冷漠。

聞言，高湛眉頭皺了川字，豁出去了一樣高聲坦白道，

“我怎麼不喜歡你，我從來沒見過一個人對這個世界有這麼多的熱，有火一樣的熱，天馬行空的想象力，還有誰也困不住的自由，是個比煙花還要燦爛的人。”

他聲音很大，充滿了篤定自信。

可是盛安然眼中僅剩的最后一亮最終黯淡下來，默默嘆了一口氣，看向談書靜說了兩個字，

“撕吧。”

如果你喜歡的一個人上所有你以為你喜歡的特質都是假的，甚至是完全相反的極端，那麼，你還會喜歡這個人麼？

談書靜就是這樣的一個存在。

“高湛，你走吧。”

亭子里的聲音抑低緩，

“我換床伴的頻率不比你低，大家都是出來玩的，誰認真，不就輸了麼，何必讓自己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