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承著母親對于謝逾的恨意,每日在暗不見天日的地窖中茍延殘、遍鱗傷;
比如自娘親重病亡后四流浪,曾因為一個包子,被街邊的混混打破額頭;
比如繼承了屬于魔君的濃郁魔氣,被旁人視作不可接的怪,不知到過多辱與漠視。
那人將他取名為“寂”。
哪有母親會把骨取作這樣的名姓,分明是個永生永世難以逃的詛咒,打從出生的那一剎起,他便承了無窮盡的恨意。
有時裴寂會想,他究竟算是個什麼東西?
被生母怨恨、被生父棄,天下之大尋不到一落腳的地方,除了劍,世上的一切仿佛都與他無關。
他不在意旁人,也沒有誰會在意他。
這些都是他不愿讓寧寧知曉的事。
像離開水泊、即將被溺死的魚,他這一生狼狽得要命。
可即便如此,也會有想要堅守的,屬于自己最后一點支離破碎的尊嚴。
唯有。
裴寂不愿被寧寧看不起。
竹林里靜了一瞬。
他唯恐聽見類似于安或憐憫的語氣,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原來是寧寧低著腦袋,用腳踢了踢地上堆積的竹葉。
那微弱的雜音徑直撓在裴寂心口上。
講話像是在低聲嘟囔:“我才不會同你。”
裴寂握手中長劍,不知為何到心臟狂跳。
“因為你很優秀啊。優秀的人才不需要別人同。”
寧寧抬頭與他對視,清澈聲線在空蒙月下悠悠響起,莫名有幾分蠱人心的魔力:“我們裴寂多好啊,會烹飪、會降妖除魔、還會做好多好多漂亮的小玩,其他人誰能比你更厲害?我崇拜都還來不及。”
……怎能語氣尋常地說出這種話。
向來獨來獨往的年從未聽過如此直白的言語,哪怕知曉是出于安,也還是無措到耳朵滾燙。
“而且,”寧寧說著一頓,把目在他臉上停了很久,自顧自笑起來,“裴寂長得很好看嘛,比很多很多人都要好看許多。”
月讓一切緒都無遁形。
一片葉子慢悠悠地落,年白凈的臉被染上桃花般的。
他忽然無端地想,那塊桃花餅,會不會太甜了。
月碎落滿地,與無邊夜悄然勾纏,暈開寒水般冷然的薄煙。
裴寂屏了呼吸,扭頭別開視線,卻未曾察覺這樣做不過是掩耳盜鈴,無法避開那道視線。
寧寧看出他的害,一時間頗新奇,像是出于惡作劇,向前更靠近一些。
的目在他臉龐上一點點下移。
如同一團熾熱的火苗。
偏生還有道含了笑的嗓音沒心沒肺響起,一字一頓,尾音十分惡劣地上揚。
“眉,眼睛,鼻子,——”
平日里冷冰冰的人害起來最為有趣,寧寧本是笑著出聲,猝不及防地,忽然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瞳。
——裴寂將視線回轉,一眨不眨落在臉上。
他的結上下滾落,雙眼里盛滿月,長睫輕輕。
瞳孔暗涌如。
寧寧的淺笑僵在角,明明自己才是主撥的那一方,卻被他一個眼神得心臟狂跳。
寧寧鼻子,很沒出息地低頭秒慫,聲音比之前小了很多:“……都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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