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昆侖前行,雖然洪峰退去,但天空仿佛了一個口子似的,淅瀝瀝的雨一直下個不停。被洪水肆過的人間,滿目瘡痍,災民遍野。
沿途道路哀嚎行乞者,賣兒賣者屢見不鮮。
往日繁華熱鬧的人間界仿佛只是一個脆弱的泡沫幻影,被輕輕一場洪水沖得個七零八落,再尋覓不到蹤跡。
“只是下了幾天的大雨,那麼好玩的人類世界,怎麼就變這樣了呢?”烏圓走在路上,踩了一腳淤泥,看著那些瘦骨嶙峋沿途乞討的人類兒,十分地不習慣。
一個小乞丐拉住了他的袖,咬著手指頭,可憐兮兮眼淚汪汪地看著他,祈求一點食。
烏圓想了想,把他裝小魚干的袋子掏了出來,那是出門前云娘特意給他做的,
“好可憐,我分你一些吧。”
這里才剛剛打開袋子,周邊的孩子嘩啦一聲全圍了上來,大大小小什麼年紀都有,一個比一個衫襤褸,無數雙黑漆漆的手急切地到烏圓的面前爭搶。
頓時有小孩被倒了,哭泣聲,哀求聲,罵聲,聲不絕耳。
烏圓在一片混中被回原形,氣得喵喵。幸虧袁香兒及時提著他的后脖頸把他帶到了高的屋脊之上。
云娘特意的袋子破了一個大,里面的小魚干都沒了。烏圓委屈地叼著那個憋了的袋子蹲在屋頂上掃尾。
袁香兒把他撈到手上安,抬頭詢問清源,“我們還有什麼能做的事嗎?”
在人間行走的時間和經驗遠遠不如清源,二十年不到的人生也不曾遇到過這樣的大災大難,因而咨詢這位活了一百五十個年頭的長者。
“其實我們能做的事十分有限。”清源坐在程黃的背上看著底下擁的人群,“在洪水來臨的時候,修士的力量或許能夠發揮一點作用。但洪水退卻之后才是最麻煩的時期,那些災后重建,安置災民的工作,大部分還是只能依靠朝廷和地方員,畢竟人數實在太多了。”
他們站的位置很高,俯瞰全鎮,可以看見河堤附近已經有無數的工人在泥濘中扛著沙袋木材,忙碌著加固被洪水浸泡多時的堤壩。
城郭的另一側,碧瓦紅墻的三君神廟,煙火鼎盛,無數信徒在那里進出,祈求風調雨順,平安渡過災年。
“一百多年前,我也曾覺得能憑借一己之力拯救天下萬民。”清源了下,“后來才發覺個人的力量是極為有限的。你看到路邊的人,可以給他們一點錢財;看見患了疾病的百姓,可以贈于他們符箓;遇見枉死的冤魂,能為他們念誦往生咒。但能做的也只有這些,大災大難面前,此行微不足道,只求無愧而已。”
站立在一旁的渡朔開口說話:“阿香不必過于擔心,人類個雖然十分脆弱,但卻是一個十分強韌的種族。我活了上千年,見到過無數次嚴峻的天災。無數強大的種族消亡在世間,反而只有人類以難以想象的凝聚力和韌堅強地存活下來,最終為這個世界的主宰。”
雨水如織,卻不曾淋他的長發和袍,水霧之中可以看見他的腳下有靈力的波一圈圈氤氳開來。
遠的河堤之上,冒著雨挑著沙袋的老河工突然停下腳步,對他后一道抬著料的搭檔說道,
“磊子,是不是有些不對啊。”
“啥?”
“這坡腳好像不太一樣了,沒有松下去,反而眼見著被實了一遍,厚度也不對勁,比早上還厚了不。”
“哈哈,我看你是眼花了,這河堤被大雨沖刷了這些時日,不垮就算不錯了,哪有變厚的道理?大伙加把窟窿堵了,下壩去休息是正理。”
渡朔的天賦能力是空間之力,這一路上但凡停下歇腳,他便會默默運用靈力加固沿岸那些被雨水沖刷得岌岌可危的河堤。此刻亦是如此。
鶴族一向被修真門派視為吉祥之。
這樣一位修煉千年,矜貴高雅,還能主幫助人類的神鶴,讓清源看了心生艷羨,
他有些小心翼翼地靠近渡朔:“謝謝你的幫忙,你……好像了解人類?你應該是不討厭人類的吧?”
袁香兒的使徒,不需要帶著枷鎖,甚至也不需要下達命令,卻不會攻擊人類,甚至還愿意主幫助人類。
清源想不明白,只能一路全力揣袁香兒和使徒的相之道。
渡朔看了他一眼,足下發力,飛站上了另一屋脊,遠遠地避開了。
任何門派的修士都不在他的喜歡之列。
為什麼對我就這樣冷漠?清源使勁了自己的臉。
難道真的是因為我太老了嗎?
南河從遠回來,落到了袁香兒的邊,他去鎮上采購了一趟食。
“買到干糧了嗎?”袁香兒問。
南河點點頭,把一袋子大家路上吃的干糧打開給袁香兒看,“有人故意囤積糧食,比平時貴了二十倍。”
在人間住了一年多,他對市場的價比袁香兒還更為了解。
“怎麼買個東西,弄得一都是灰?和別人打架了?”袁香兒不解地彎腰拍了拍他的。
腳下的大街上傳來一陣喧鬧之聲,人群匆匆忙忙向著一個方向跑去。
“李富貴家的糧倉被天降隕鐵砸塌了,里面滿滿的稻米泄了出來,被大雨沖得到都是呢。”
“那個挨千刀的,趁著水禍囤積居奇,把米價抬高了那麼多,該,天要罰他!”
“快去,快去!能搶到一點是一點,晚餐有著落了。”
袁香兒驚訝地看著南河:“你干的?”
南河咳了一聲,回避開的眼神,把手里單獨的一袋碳烤蝦干遞給烏圓,“給你,只找到這個。”
“啊,這麼大的蝦干,鮮甜,有嚼頭,好吃。”烏圓重新得到零食終于高興了,“謝謝南哥。我南哥最棒,南哥干啥都是對的,就該砸了那些沒良心的商家,給我……額不,給那些窮苦百姓謀福利。”
烏圓把新得的小零食一人一個分一圈,連程黃都有,唯獨掉了清源。
看著自己的使徒都有滋有味嚼著烘干的大蝦,清源酸得幾乎起了執念。
他真不知道自己差在什麼地方,為什麼就不能討得這些妖魔的親近?他自認為容貌俊,法力高強。還為了保持年輕貌耗費重資煉制了駐丹,這一路上對待袁香兒的使徒們也算極盡溫和,但卻沒有一只妖魔和自己稍微親近過。
眾人離開這個臨時駐足歇腳之,繼續前行,沿途之中,但有休息停留之時,大家都盡力對當地災民匡助一二。南河的星辰之力,渡朔的空間之力,袁香兒的各種祛病符咒,都不曾吝嗇過。
越是大災之年,人類對神靈的敬畏之心更盛,一路所見的大小廟宇都人煙驟急,香火不斷。
昆侖山是三君祖師飛升之前的修行道場,越靠近昆侖的地界,供奉三君神像的廟宇越發的多了起來。
這里才剛剛瞧見一座神廟,沒飛行多遠,前方遠遠又見一座三君神廟駐立在湖心島。
那片的水泊之中,飛檐依青嶂,行宮枕碧流,端得是仙宮曼妙,氣派不凡。
“這位神靈到底是做過什麼事,可以讓這麼多人拜?”烏圓問道。
“聽說這位祖師飛升之前,游歷人間,救苦救難。他悲憫人妖混雜,人類磨難疾苦無窮,因而施展大神通,分離浮里倆界,驅除妖魔。以一己之力為人類創造了一個安逸舒適的世界呢。”
胡青在人間生活的時間很長,對市井傳說十分了解,頭頭是道解釋給烏圓聽。
“啊,原來兩界就是這位神仙分開的嗎?”連袁香兒都聽住了。
“只是傳說罷了,事實上兩界是如何分開的,至今無人知曉。只是這位神君留在人間的神跡特別多,傳說中他有大智慧,無所不能,所以大家都推斷是他所為。只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人間的妖魔大量減,如今的百姓已經忘記了和妖魔共存的世界。祭拜三君神廟多半是祈求富貴平安,求子求姻緣罷了。”
一行人說著話,在一農舍前停下腳步,想要借個火打尖。
敲了半天門,一位農婦出來應門。齊整干凈,只是雙目浮腫,頭發散,顯然是剛剛痛哭過了一場。
聽見眾人說的話,倒也沒有拒絕,點了點頭,將院落一的廚房指他們看,隨們使用,自己卻捂著臉回屋去了。
“你們一路各種施法賑災,都辛苦了。全都別手,坐著歇息,我來準備午食。咱們熱熱地吃一頓再繼續走。”胡青圍上圍,卷起袖子,把想要幫忙的渡朔南河都按了回去。提著烏圓的脖子將他趕到一邊,不讓他搗。
袁香兒笑嘻嘻地挽住的手臂,“那就辛苦姐姐啦,走了這麼久的路,風吹雨淋的,就想吃點熱乎乎的疙瘩湯。要是還烤一點脆餅就更好啦。”
胡青了一下的鼻子,“行啦,知道了,你也休息去吧。”
這可是九尾狐啊,如今世上還能見到幾只?這樣地溫,懂音律,善琵琶,廚藝還如此的好。
清源悄悄看了一眼自己雄赳赳的使徒,認真地考慮了一下自己也像袁香兒這樣挽著他胳膊能不能改善彼此的關系。
這里熱騰騰的疙瘩湯剛剛吃上,另一邊的屋子突然傳來凄凄切切的子哭泣聲。
“因為嫉妒我們有好吃的疙瘩湯,就哭這樣嗎?”烏圓護住了自己的碗,“我這次是不會分的。”
只那哭聲凄切哀絕,令人聞之不忍。
袁香兒等人走出廚房查看,在茅舍之,卻看見了這戶農家的兒懸了麻繩在房粱之上,自絕不,被父兄救下,如今正伏在母親的懷中,放聲悲哭。
農舍的主人姓余,年愈四十,一臉無奈地給袁香兒等人作揖,“家里出了點事,讓客人看了笑話。”
經過袁香兒的詢問,余父告知,他們家所在的余家村和周邊幾個村落,都是屬于湖心那座三君廟的土地。
據說廟的道長無妄真人是一位得道高人,朝廷俸祿,得家賜予的土地,已經在此地清修了上百個年頭,威甚重。
他時而面展現些呼風喚雨的伎倆,周邊百姓對其畏懼折服,言聽計從,但有所言,莫敢違背。
余老農唉聲嘆氣:“此次水患,真人說乃是我等鄉民犯了水神,引來神靈震怒。是以必須每村獻一位酬神,方可解此次危禍。我們村偏偏中了我家兒珍珠。如今其它村子的姑娘都已經送了過去,只我家百般不舍,拖延得一時半日,村里不斷來人勒令我家今夜必須一條小舟將人送去,小一時間想不開,方才出此下策。”
那兒抬起臉來,面瑩潤,頗有幾分人之態。雖是農家的孩子,卻顯然平日里也很得父母的疼。
那位小娘子搶地哭倒,“若只是酬神也便罷了,投湖一死而已,左右清清白白地去了。偏偏還說要……要去,還要先將人送觀三日,這讓人如何忍得?”
所謂的去,指得是子軀氣過重,怕沖撞了神靈,先要送觀廟中幾日由男法師去。
這里頭打得是什麼樣的齷蹉主意,明眼人無不知曉。但幾個村落數千村民,因為事沒落到自家頭上,全都選擇了沉默。更有拿大義的帽子,著被選中的人家,快快將兒獻祭之人。
“不能將妹妹送去,與其讓妹妹這樣的恥辱,不如和那些人拼了!”年輕氣盛的兄長握拳頭,睚眥裂,“我們連夜就逃,能走便走,走不了就拼了!”
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怎能連累父母和哥哥,左右是我一條命,讓我痛痛快快走了便是。這輩子能得父親母親兄長疼這些年,也不枉來人世一趟了。”
清源看哭得這般慘烈,便是活了一百五十年的修養也繃不住,罵了一句話,“哪里來的敗類,占著些許修為如此為非作惡。爾等不必哭泣,待道爺去會會他。”
袁香兒攔住他,
“人類的修士,能修行這麼長時間的,修為都不會太低。貿然打斗起來,廟里那些姑娘,一個不慎白白連累了們命。”袁香兒說,“我想個主意,還是我先假扮珍珠姑娘,過去探探形,把們帶出來,你們再暗地跟著過去。”
“不行!”
“不妥。”
“不可以。”
“阿香,那可是老鬼的巢!”
“沒事的,我有雙魚陣護嘛。比你們安全些。”袁香兒覺得可行。
南河攥住的手臂,“我去,我變化為子的模樣替去便是。”
袁香兒本待不同意,聽到這后半句話,愣了一愣,轉了轉眼睛,笑容逐漸變態。
胡三郎在家的時候就很喜歡一會變男人一會變態,袁香兒看得十分有趣。
只是南河的裝是什麼樣子?
“那你先變……變一個給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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