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晃了晃,抖落上的灰塵,問道:“如果周聽真是了孫鬆禪的指使而上疏,那麼你們作爲謝太后的人,應該是把周聽押送進京,然後想辦法讓周聽指認自己的恩師,藉此來扳倒這位當朝帝師,可你怎麼把他殺了?”
錢行說道:“既然你是一個將死之人,那我也不妨直言了,好讓你做個明白鬼。不是我不給他機會,而是他太過執迷不悟,連朋友家人都不要了,想來是青鸞衛的刑也很難讓他開口,與其把他帶到帝京,在督查院大堂上鬧出更大的風波,倒不如讓他無聲無息地死在途中。當然,也不能讓他落到你們這些人的手中,這以儆效尤。”
話音落時,錢行狠狠踩踏地面,藉以反衝之力朝李玄都直撞而來,但在距離李玄都還有丈餘的時候,又猛地一步踏出,強行止住自己前衝態勢,然後一步後撤,使得整個人如彎弓滿月,然後一拳狠狠轟出,好似是搭弓一箭。
拳勢呼嘯破空。
李玄都雙手疊,按住這足以碎裂金石的一拳,只是拳勁仍舊過他的手掌,迫使他整個人再次倒飛出去。
錢行這一拳若是落在張青山之流的上,整個人直接炸裂都不奇怪。可李玄都倒地之後幾乎是立刻打起,原本因爲這一拳而略顯的蒼白的臉以眼可見的速度又恢復正常。然後就見李玄都不退反進,將兩人之間的距離重新拉近到三丈之,一袖拂過。
一道青芒自袖中激而出,如青蛇噬人。
雖然錢行周上下有罡氣護,但是咽位置還是被這道凌厲青芒割開一道細長口子,有跡滲出。
錢行驚怒加。
剛纔那一刻,他幾乎是在鬼門關的左右徘徊了一次,差一點便要被割斷嚨,徹底邁進鬼門關中。
青芒流轉,再次掠向錢行。
好在錢行這次已是有了防備,將護罡氣運轉到極致,憑藉堪比金鐵的雙臂,強行將青芒格開。
這一抹青芒終於顯出真容,正是先前以同樣方式迫使玉清寧認輸的飛劍青蛟。
錢行手了咽部位的跡,瞇眼著這柄袖珍小劍,臉凝重。
江湖之大,自然有劍九天的劍仙人,曾經大名鼎鼎的紫府劍仙便是一位,只是想要達到劍的境界,已經不是初窺門徑三境和登堂室三境可以奢,非要出神化三境不可。
不過在劍之下,還有馭劍之。雖說許多劍道大家都看不上馭劍之,認爲劍是千金貴,而馭劍只是使丫鬟,但對於先天境以下而言,馭劍仍舊是一等一的殺人之,只要有一柄養劍胎的飛劍,便是同境無敵。
不見李玄都如何作,青芒自行而,始終縈繞於錢行的四周,且飛掠速度越來越快,最後只見青芒流轉。
這一劍的奧妙,就在於一個快字,雖然不敢說“唯快不破”,但錢行也不是先天境的高手,面對號稱先天之下無敵的飛劍,不敢有毫大意。
錢行幾次手想要捉住飛劍,但都無功而返,反倒是被飛劍在手臂上又平添幾道傷口,讓這位已經久不嘗傷滋味的青鸞衛都督僉事的臉愈發沉,他不再急於出手,就像一個下河捕魚的漁夫,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魚叉,卻又遲遲不曾落下。
錢行突然後仰,青芒一閃而逝,其攜帶的劍氣不但在他的額頭上留下一道痕,更將他的頭冠擊碎,削下一大把髮。
錢行還是沒有出手,他還在等,等這抹青芒的所有馭劍軌跡都被他徹底悉,那就是他出手之時。
只是大概小半柱香之後,錢行心底已經滿是震驚,這柄小小飛劍的軌跡竟是沒有毫定律可言,或畫弧,或直行,或曲折,或跳躍,或來回,或翻轉,本就是無跡可尋。
錢行終於沒了耐心,不再去尋找什麼蹤跡,悍然出手,以自己被穿掌心爲代價,強行使青蛟有了剎那的凝滯,然後一指點出。
樞機一指。
這一指看似是敲在空,但是錢行的前驟然響起好似金石劇烈相撞的聲音,
這柄給錢行造了極大困擾的飛劍發出一聲哀鳴,倒飛而回,待到飛劍懸停之時,劍上籠罩的劍氣已經黯淡許多,不復先前之盛。
錢行低頭看了眼掌心上的,眼神冰冷道:“不愧是久負盛名的清微宗馭劍,的確有些意思,可惜你只是抱丹境,如今飛劍已經被我破去,你還有什麼本事?若是沒有,那就只能等著死了。”
李玄都手將飛劍捻在兩指之間,輕聲說道:“你破去了我的飛劍不假,可你的那隻手掌也已然經脈盡碎,若是我還有飛劍,你又有幾隻手掌來破?就算你用僅存的一隻手掌來阻攔飛劍,可你又用什麼點出那記持樞指?”
錢行不怒而笑,“莫要逞口舌之快,你那柄飛劍是當世奇珍,哪怕是各個宗門嫡傳弟子也未必能擁有一件,你能僥倖得此一劍,已是羨煞旁人的福緣,難道你還能有第二劍不?”
李玄都放開手中的青蛟飛劍,任它圍繞自己燕子繞樑迴旋,不不慢地說道:“這世上之事,最怕萬一二字。”
錢行重重冷哼一聲,認定李玄都已是技窮,於是不再多言,形倏忽而,僅剩的一拳直李玄都的額頭眉心,拳風所致,使得李玄都的髮猛地向後飄拂。
不過在拳頭距離額頭還有不過寸許距離的時候,李玄都形猛地向後倒掠,堪堪躲過這一拳的餘韻。
錢行得勢不饒人,形隨而至。
一人前衝,一人後撤,一前一後出了客棧大堂,來到外面的茫茫雨幕之中。
進雨幕之後,李玄都的形驟然變得飄忽不定,然後便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整個人的氣息與這茫茫大雨完融合,竟是讓人無從知他在何。
錢行在雨幕中來回穿行數次,將偌大的雨幕攪得支離破碎,仍是沒有尋到李玄都的半分蹤跡。
最終他停下腳步,深吸一氣,然後再吐一氣。
下一刻,以他立足之地爲圓心,無數雨水升騰化作水霧,茫茫雨幕中出現了一大片空白。
他擡起頭,眼神冰冷地向那桿懸掛著“太平客棧”大旗的旗桿頂端,獰笑道:“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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