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壽宮里,因太后在場,祥惠太妃和平王妃都不好僭越地去囑咐什麼,只是聽說娶親那天他們的喜帕上沒有落紅,有些擔心。好在太后也把這事放在心上,特特地問了句:“怎麼,你們新婚之夜卻沒有圓房?”
芷低下頭去,心里是冷的,但面上卻做出赧的樣子,“夫君說,我年紀還小,恐傷了子……”
太后指著芷,笑著對旁的祥惠太妃道:“你瞧瞧,慕家那小子,也真是會心疼咱們的閨。”
祥惠太妃甚合時宜奉承,“還是太后您牽的好姻緣,這麼一來,平王和王妃總得放心了。”
說了會兒話,太后也不是那等沒有眼的人,起就說乏了,去后殿歪一歪,請平王一家人自便。待太后走了,平王妃才急急忙忙地問:“怎麼樣,那慕小公子對你好嗎?”
衛芷心里憋了口氣,但知告訴母親也沒用,只說“很好”,再往下問,芷已經不耐煩,起就告退了。
巧的是今天剛好是闔宮向皇貴妃請安的日子,衛芷出來萬壽宮的這個時辰,眾人正從衍慶宮里散出來,讓邊的人給慕府帶個話,自己就由宮里的小太監引著,慢慢地往宮門走。
正好董玉棠散了后,也往萬壽宮去探太后,兩個人便在宮道上遇見了,小太監介紹后,衛芷行了禮,玉棠忙把扶起來,親昵地說:“說起來我與慕夫人也算沾親帶故了,若論起來,我卻是太后的遠房侄兒。”
衛芷聽說過宮里有這麼一號人,見示好,就笑道:“那臣婦該稱您一句小姑姑才是呢。”
玉棠“嗨”了一聲,甩甩帕子道:“你隨便喊我名字也可以的,總歸咱們年紀相仿。”
芷甜地笑,“然而規矩是不能破的,我還是得您一聲小姑姑,或者小嬸子。”
衛景昭是衛芷的皇叔,這個“小嬸子”自然是繞著彎地奉承,董玉棠這倒是能聽懂,一時很得意。昨天在自己屋里琢磨了半宿,覺得自己也該同一些命婦好,提高自己門楣的分量。衛芷是郡主,嫁到將軍府,又在京里人生地不,玉棠剛好趁機把拉到邊。
這會兒看芷要出宮,董玉棠便也不急著去萬壽宮,說親自送送,芷忙不迭地道謝,不管怎麼說,這是到了京城以來,第一個愿意與好的小主。
兩人走了沒一會兒,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一些閑話,就看著青梔輕扶著孟念云往這個方向慢慢走來,因念云懷著孕,青梔就陪慢慢散步回玲瓏軒,玲瓏軒正好在萬壽宮左近,于是便和董玉棠二人上了。
青梔對于這個人,一向是能不理就不理,只不過看到旁邊有個郡主,還是停下來見了禮,這才又挽著念云慢慢離去。
看著青梔離去的背影,董玉棠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心里大喜,覺得正是能拿出來挑撥的消息,便偏過頭去對衛芷說:“方才過去的那兩人,你識得麼?”
芷輕搖著頭,微笑著道:“我才來京城沒多久,許多事都不知道呢,若是小嬸子能指點我幾分,就實在是激不盡了。”
董玉棠很高興,畢竟若不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這宮里不會有幾個把放在眼里的,千盼萬盼,盼來這個芷郡主,什麼也不懂的模樣,似把當依仗了。
“那個被人攙著的是孟才人,麼,人前常常是弱弱的可憐樣,但眼下有了孕,個中的本事,我就說不清了。”
衛芷默默記著,既然嫁到京城,又是祥惠太妃的親孫,這樣與宮里主子接的事只會愈來愈多,頭兩個月,都在皇上為平王準備的宅子里待嫁,繡嫁就足以耗費全部的心,了解這些人往來還得慢慢來。
玉棠見聽到心里了,這才慢悠悠地說:“孟才人旁邊的子,你瞧見了麼?”
芷頷首,認真地道:“就臣婦看來,那子眉眼婉約,生得實在麗,年夜時我在宮宴上見過一面,竟也不能忘懷的貌呢。”
董玉棠十分嫉妒,但有更要的事來攛掇人,當下就把氣惱放在一邊,順著芷的話說:“正是呢,那一位是當朝師傅崇年的兒,名傅青梔,現居正四品容華位,封號是個‘瑾’字。”玉棠說到這里,眼珠轉了轉,忽然笑了笑,“說起來,這個瑾容華,同你的夫家,還很有些關聯。”
衛芷心里“咯噔”一聲,那一晚丈夫的話一直在心里揣,憑著大將軍府的勢力,慕懷風若真喜歡上了什麼人,為什麼不能直接過三六聘娶回家,為什麼偏偏會變兩兩相隔的局面。此刻被董玉棠這麼一提,芷忽地發現,若慕懷風喜歡上的,卻正是后宮嬪妃,那還真的是無可奈何。
董玉棠不知道新婚那天這對新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提起青梔和慕府的關系,單純地只是想給人添添堵,若是能挑唆出個針對青梔的人,就更加心滿意足。沒想到的是衛芷本來就有心病,這下董玉棠的話正中的心門。
芷勉強地笑笑,問道:“是麼?倒沒有聽公公婆婆和夫君提起過。”
董玉棠拉著的手,耐心地解釋,“你家嫂子就是瑾容華的長姐,這個你多半已經知道了,但你先前不在京城,不知道其他的事也有可原。這個慕府同傅府一向好,你的夫君慕小公子,與瑾容華可算是青梅竹馬呢。”然后故意拿帕子掩著笑起來,“我不該說這話的,到底現在瑾容華是皇上的人了,而慕小公子也娶了你為妻。”
芷臉上的笑容已經有些掛不住,到底還年輕,這會不追著問,“青梅竹馬?”
玉棠見的話起了效果,更加收不住,仿佛有天大的似的小聲說:“可不是,你回去問問你夫君就知道啦。哦對了,先前大皇子失足落水,瑾容華跳下湖中相救,聽聞被水草纏住了腳,那一刻千鈞一發,就是慕小公子不顧跳湖中把瑾容華和大皇子救上來的。你說說,這分深不深?”
衛芷覺得自己氣得渾的都在往腦袋上涌,知道懷風心里有人,卻不知他肯為了這個人做到這個地步,就連已經嫁了人,他還這麼深深慕,不在意自己的命也要護人家周全。這一刻,芷仿佛到這宮里的一草一木都在笑話,還包括剛剛面時,印在心里的那雙麗的眼睛。
董玉棠見旁邊的人不說話了,知道這話被聽了進去,暗自得意洋洋,也知道多說則錯,就不再絮叨什麼,直把人送到宮門口,兩廂道別了,玉棠背轉過去,才出得逞的笑容。
可慕懷風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他接到妻子后同一起上了馬車,過了好一會兒,見妻子什麼話也不說,面也不好看,才意識到是不是宮里發生了什麼為他所不知的事。
懷風以為是不曾圓房的問題,小心翼翼地問:“是宮里有誰笑話你了麼?”
芷深吸了一口氣,知道將軍府的馬車是隔音的,也不怕人聽見,直截了當地說:“今天在宮里,我見到了瑾容華。”
慕懷風一愣,沒忍住,神便浮上了一張,但他還是鎮定地道:“是麼?容華小主曾與我家好,更是嫂嫂的親妹妹,以后你再進宮,可以與多敘敘話。”
如果衛芷不是有了先為主的觀念,仔仔細細看著夫君的神,絕對就會被這句話糊弄過去了。但沒有放過慕懷風臉上一點點變化,那一張,被芷牢牢地抓住。
“只是如此麼?”衛芷問。
“只是如此。不然還有什麼?可是皇帝的人。”慕懷風明明白白地回答。
芷彎起角笑了笑,“最好是這樣,原來你也知道是皇帝的人,你一介臣子,可別存什麼非分之想。”
慕懷風有些惱火,他不知道哪里出了疏,讓妻子進了一回宮便看出自己的心思,但一則他已經同青梔說明白,二則他也不會給心的人兒帶去麻煩,當即就順著妻子的話說:“這是當然,曾經我把當世的小妹妹看待,長大了后連面都見了,如何還會有什麼非分之想。”懷風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倒是去年間,我在宮里巡防,見到大皇子落水,救大皇子的同時救了同樣落水的瑾容華。這也是意想不到的集。”
衛芷一時間有些將信將疑,董玉棠是故作神與自己說這些事,而丈夫卻是坦坦。定了定心神,準備再冷眼看一看。
倒是懷風見似乎接了這番說辭,暗暗舒了口氣,微笑著說:“你若有什麼不知道的事可以來問我,其余的且放心,我答應了你不會納妾,自然也不敢覬覦皇上的人。”
芷也暫且按下心結,輕輕一笑,“這樣最好,咱們既然要培養,只有一起努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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