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浩回到自己房裡,見老孃正偎在炕頭上,便歡喜道:“娘,你怎麼過來了,今天進城,給你買了釵子,你看看喜歡不。”
楊氏坐起來笑道:“你這孩子,娘都這麼大年紀了,整天在竈房裡煙熏火燎的,還戴什麼首飾頭面啊,現在這木釵好,我都用了的,那釵子你揣著吧,等以後許了媳婦當彩禮……”
“呵呵,這就是給自己孃親買的一件小禮,要是當聘禮,怕人家姑娘嫌禮輕呢。對了,今天上午李大娘帶我去相親了,那位姑娘一大家子親戚,看那陣勢跟過大堂似的,可把我折騰壞了。”
丁浩見娘不接釵子,只好又揣回懷裡,他順勢坐在炕邊,忽地有些疑地道:“不對啊,李大娘怎麼突然這麼熱切,娘,不是你託了人家吧?”
“娘……是想給你說門親,以前咱家境不好,現如今你出息了,趕找個媳婦兒,娘心裡最牽掛的大事也就有了著落。”
“我說呢……,娘,你不用爲我張羅這些事了,現在……我不著急,過個一年半載的再說。”
丁浩說著,看清楊氏的臉,不由擔心地道:“娘,你的病又反覆了?怎麼臉這麼難看。”
楊氏擺手笑道:“沒事,就是心口兒有點翻騰,剛剛在廚房料理豬時,水一開那味兒翻上來,把人噁心的想吐,我歇一會兒就好了。”
說著自己就笑起來:“以前只有過年才能吃上口,我這子反而結實。如今你經常捎些鴨魚回來,可娘這子還變得金貴起來了,不就病怏怏的。娘算看明白了,這一輩子呀,我就是個苦累的命,有福也不起……”
“瞧你這話說的,有啥不得的?不過……肚裡常年不見油水,要是驟然大魚大,好像是對腸胃有影響……”丁浩尋思著道:“嗯,我以前是聽人這麼說過,要不……娘這幾天就先吃點清淡的小菜吧。”
楊氏道:“嗯,這幾天我吃點糙粥鹹菜,把這腸胃緩過來就好了。”
丁浩道:“要清淡些也不能吃鹹菜啊。”
楊氏笑道:“傻孩子,這纔剛開春兒,不吃鹹菜吃什麼?”
丁浩恍然道:“說的也是,這綠菜還沒……噯,有了……明兒我上山給娘摘野菜去,現在正是好時候,野菜著呢,蘸炸醬吃,特別開胃,味道也香。”
楊氏勸阻道:“算啦,你還有差使要忙,咱們村離著最近的山頭兒都有六七里路,山上雪又未化淨,道不好走。再說你這孩子,哪認得啥野菜啊。”
丁浩呵呵笑道:“我還真認識好多種野菜,娘,你不用管了,明兒我給您揪一筐生生的野菜回來,我去找劉鳴,讓他明兒早給我備幾張糖餅,我上山挖野菜去。”
丁浩說著雀躍而去,楊氏不搖頭嘆道:“這孩子,都做了大管事了,還是一副孩子脾氣,沒點穩重的樣兒。”
丁庭訓不讓丁浩再查豬頭解庫,他是樂得一輕鬆,次日早起,先去城裡爲丁承宗取了藥,然後便悠閒地去找臊豬兒,想邀他一同上山。到了臊豬兒住,卻見臊豬兒盤膝坐在炕上正鼓搗著什麼東西,炕桌上擺了一堆的工,看樣子是從木匠那兒借來的,旁邊還放著幾段截好的黃楊木,細勻稱。
丁浩詫異地道:“豬兒,這是弄什麼呢?”
臊豬兒笑道:“喏,俺在城裡買了兩柄契丹人的小劍,把手都是腐爛了的,可劍刃不錯,打磨之後寒閃閃。俺剛做好一個,你瞅瞅。”
丁浩在炕邊坐下,接過他遞來的東西,一截黃楊木,掌長,兩指,紋路細膩的樹皮也未削去,握在手裡手有些鬆。那木頭中間有一道隙,手一拔,裡邊居然出一截劍刃。
劍刃打磨的寒閃閃,劍刃微微帶著孤度,其實是一柄小小的彎刀,十分鋒利,不過就是短了些,這是契丹貴族隨攜帶,用來切割牛羊時的刀子。臊豬兒用黃楊木做柄,又用黃楊木掏個劍鞘,合攏起來時就是一截木頭,拔出來卻是一柄鋒利的小刀,看來倒也別緻。
薛良道:“那一柄送給你,咱們哥倆兒一人一把。”
丁浩一笑,順手揣進了口袋,剛想邀他一起上山,忽見桌上還擺著幾隻木偶,雖然還未雕好,卻已現雛形,木偶兒憨態可掬,非常的可。丁浩眼前一亮,讚道:“這是你雕的?看不出來,你還有這樣的好手藝。”
“那是……”,臊豬兒得意洋洋:“哥的本事多著呢,你不知道而已,嘿嘿,這真人不相,相不真人。”
“屁,說你胖你就。不過是不錯的,雕好了送我如何?”
“那可不,得空兒俺再給你雕幾個,這幾個已經有人要了。”
“誰呀?”
臊豬兒道:“蘭兒姑娘。”
“蘭兒?上房丫頭蘭兒?”
“嗯,今早俺去截黃楊木,問俺做什麼,俺跟說了,便央俺給做幾個木偶兒,俺答應今天晚飯前就給做好。”
丁浩搖頭一笑道:“,那你做吧,反正今兒不用出去了,你就可以提前貨,討蘭兒姑娘的歡心了。”
臊豬兒歡喜地答應一聲,丁浩折走,臊豬兒忽然又喚住了他,丁浩扭頭問道:“還有啥事?”
臊豬兒的那張胖臉居然有些忸怩:“蘭兒姑娘……誇俺手巧呢,笑起來……特別好看。你說……是不是有些喜歡俺?”
丁浩微微一呆,然後微笑著道:“也許是吧,如果是個有眼力的姑娘,一定會喜歡你的。”
臊豬兒聽了,臉上幸福的笑容更濃了……
丁浩獨自出了丁府,沿著鄉間小路到了東邊綿延的山嶺下,這片山嶺綿延起伏,狀似冠,就冠嶺。山的這邊是背的一面,雪還沒有化盡,一片白的底中,是火燒雲般的一片紅,那是杜鵑花。
山坡不太陡,很好走,丁浩提著筐子,欣賞著滿山的杜鵑花,信步登上山頂,再看山坡另一面時,青松,積雪已然化盡,一山泉在林間暢跑,黃的草木叢中已經出點點綠,信步走去,馬齒菜、婆婆丁、蕨菜、薺菜、刺芽、貓爪子等可口鮮的野菜,已經鑽出了地面,在和煦的風中輕輕地搖晃著的枝葉。
丁浩很喜歡這種充滿野的自然風,那種愜意的覺,讓他覺得一花一草、一樹一木都是那麼的親切。丁浩將鮮的野菜塞進筐裡,隨意地走著,剛剛過一道山坡,忽然聽到一陣悅耳的歌聲,側耳聽去,卻是一首子夜四季歌:“春風春心,流目矚山林。山林多奇採,鳥吐清音。青荷蓋淥水,芙蓉葩紅鮮。郎見採我,我心懷蓮。掘作九州池,盡是大宅裡。種芙蓉,婉轉得蓮子。淵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復何似?”
曲調古樸,與現代音樂截然不同,但是沒有那些富的樂配奏,全以歌演唱時,卻更見功力,歌聲清越悠揚,初始歡快,繼而哀傷,婉約聽,且近在咫尺。
丁浩心中納罕,他急行幾步,繞過一塊山石,眼前豁然一亮,只見一道匹練般的泉水自山上暢快地流淌下來,溪水邊一個浣發正側首清唱,赫然竟是羅冬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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