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廠長和陳會計是在四月初回來的。張責端和王天賜確實了點傷,不過那伙路匪下手不算太狠,在醫院躺了兩個月,基本上就好得差不多了。
街坊四鄰紛紛問事是怎麼回事。
王爺爺和王怕大伙把錯怪到孫子頭上,就把事一五一十說了。
說起來這事還真不怪王天賜。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他們兩人開車經過M市,到張責端開車,王天賜坐在副架勢的位置。
夜晚,道路烏漆嘛黑,他開遠燈,看到前面有個黑的塑料袋,他也沒當一回事,意思是直接過去。誰知王天賜眼神好使,發現那不是塑料袋,而是人。于是就讓張責端急剎車。
由于沒看清到底卡車是不是已經到人,兩人就下車查看。
誰知剛打開駕駛室的門,周圍就躥出一伙人直接將兩人的頭罩住,按倒在地,連給他們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兩人的就被打骨折。
這伙人將貨搬走,丟下兩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們甚至連那伙人的長相都沒看清。找M市警局報警,可那地方沒有監控,警察都沒辦法。最后兩人在醫院待了一個月,見事實在拖不下去,只能打電話回來。
聽到真相的街坊四鄰全都沉默了。
這事還真怪不到張責端。但要說怪王天賜,也不行。如果他不提醒張責端,他手上就粘了一條人命,不得要坐幾年牢。
街坊四鄰全都罵這些路匪可惡,“他們好手好腳,為什麼不自己賺錢。非要靠搶!”
“這是一伙強盜啊。”
眾人全都罵罵咧咧,罵那伙路匪祖宗十八代。
陸林希在邊上聽著,突然問爸爸,“你那時也是這樣嗎?”
“我那時好歹還看到傷我的人是誰。現在路匪的手段越來越高明了。”陸觀華也是唏噓不已。
陸林希突然想起一事,“爸?你要不要把我的素描老師請到家,讓他給你畫畫啊?”
陸觀華沒想到兒話題跳得這麼快,呆了呆,“為什麼要請他到家?”
陸林希視線過收銀臺看向他的,“那些仇人,你還記得長什麼樣嗎?”
陸觀華和的表瞬間冷冽,如同數九寒天結出的冰渣,所有溫暖都被凍住。他眼里閃過一狠,“他們就算化灰,我都認得。”
陸林希記就不怎麼好,“我覺得還是趁你對他們有記憶,先把人畫出來。萬一你將來記有了偏差,記不住,那就不好了。”
陸觀華仔細想想兒說得也有道理,“那。你明天上完課把老師請到家。”
陸林希笑瞇瞇應了。
周日上課前,陸林希找素描老師商量,“想讓您幫忙化幾張素描。也不白讓您畫,一幅畫二十塊錢。”
素描老師下午也沒課,聽到有外塊賺,心有點,但是他擔心自己勝任不了,“怎麼畫?畫到什麼程度?”
“我爸有個失去多年的朋友。他沒有他的照片,他形容長相,想問問您能不能幫忙畫出來。”
素描老師聽說這要求,“我試試看吧。要是畫得不像,你們可不能怪我。”
“不會不會。”
上完課,陸林希帶素描老師回家。
其實那天晚上被攔路搶劫的時候,周圍漆黑一片,大部分人的臉,陸觀華本看不太清。他只記得為首男人的臉,對方長得非常特別,五特別丑。就是千上萬聚在一塊,他也是最丑的那個。
“馬臉,特別瘦,兩個腮幫子凹進去,鼻頭有一顆大黑痣。兩只眼睛兇看人,右眼大,雙眼皮,左眼小,瞇瞇眼,大腦門,發際后特別厚,頭發稀疏。對了,他還鑲了兩顆大金牙。”
素描老師來前還有點忐忑,擔心自己不能勝任,可聽了他的形容,下筆如有神。
不到半個小時就把人畫出來了,而且畫得非常傳神。
陸觀華點頭,“就是這個。”
他付了錢,再三夸素描老師畫技出眾,把對方夸得飄飄然。
等老師走了,陸林希瞧了好幾眼,抿一條直線,“以后警察肯定會抓住他的。”
陸觀華卻沒有兒這麼樂觀,那伙人敢半夜搶劫,手段如此狠毒,卻遲遲沒有落網,可見上面有人照著。他現在就是普通百姓,想要報仇,談何容易。
不過他沒必要把負面緒帶給兒,順著的話點了下頭,“你說的對。肯定會的。”
陸林希問爸爸,“服裝廠這次會倒閉嗎?”
陸觀華搖頭,“應該不會。只是損失一點貨,服裝廠有那麼多臺機子,一時半會兒倒不了。”
陸林希松了一口氣。服裝廠有三百多名工人呢,要是他們倒閉,三岔路口的生意很難不影響。
話說周廠長和陳會計自M市回來后就立刻召集領導班子,開會想辦法解決服裝廠眼下的難題。
雖然這次貨給補上,但是損失慘重。
馬上要付面料廠的尾款。可賬上一分沒有,他們拿什麼付?
于是就有人提議向上家催,也就是找批發行那邊想想辦法,讓他們早點結清服的尾款。
偏偏在這當口批發行那邊出事了。
在接到銷售員電話那一刻,周廠長暴跳如雷,當著所有人的面哭了。
周廠長一路沉默,在眾人矚目中,他緩緩走到陸家小賣部門口,坐在一塊石頭上曬太。
其他人遠遠跟在后頭,陳會計嘆了口氣,坐在他旁邊,“批發行那邊要是不能提前跟咱們結清,咱再想別的辦法,你別著急上火。大不了咱們就把紉機抵押給銀行,先把欠面料廠的貨款還一部分。等批發行的錢到了,咱們再還剩下的。面料廠那麼會通融的。咱們只不過是多付點利息。就沒有過不去的坎。你別著急上火。”
周廠長終于收回視線,太刺眼,他瞇眼看著陳會計,“不會有了。”
陳會計沒聽明白,疑地看著他,“嗯?什麼不會有了?”
“批發行那家出事了。”周廠長騰地爬起來,一拳砸在墻上,“那家批發行的男人在外頭養了個小三,妻子離婚,妻子不肯,他就卷走家里所有現金,帶著小三遠走高飛了。老板娘現在本沒有能力結算尾款。小伍說他們家為了還清欠銀行的債,把門面都抵給銀行了。咱們服裝廠要倒大霉了。”
站在門邊的陸林希看了眼爸爸,將抿一條直線。
該不會是烏吧?之前就提過對方不還錢,服裝廠資金鏈就會斷裂,廠里就會陷危機。還真說準了。
其他人也都圍過來。明明這會是上班時間,可因為服裝廠沒錢買面料,他們開不了機,就只能閑著。
家屬區其他人見家人沒上班,也都走出家門,問到底怎麼回事。
于是沒過多久,大家全都知道服裝廠遇到大麻煩了。
王爺爺和王最為激。孫子出事后,他們去探孫子,把所有存款都帶上。也得帶上了,要不然周廠長和陳會計帶那點錢本不夠。醫院都不能放人。也因為給孫子治傷,他們原先投資超市的計劃也黃了。
如果服裝廠倒閉,孫子沒了這份工作,以后可咋整呢?
王急得方寸大,“咱們大家想想辦法吧?可千萬不能讓服裝廠倒閉了呀。”
大家七八舌出主意,“咱們把紉機都抵押給銀行,不?”
陳會計搖頭,“紉機抵押的錢只夠付面料廠一半的尾款。還有配件廠的尾款也沒錢支付。甚至下一季還要再定面料,定金也拿不出。大家的工資也拿不出。”
服裝廠的利潤本來就低。他們現在連本金都收不回來。這次服裝廠可能真要撐不下去了。
周宏比其他人知道得多一些,“咱們不是和四家批發行合作嗎?另外三家沒出事吧?”
陳會計嘆了口氣,“他們倒是沒出事。但是咱們跟這家合作次數最多,積的貨款也最多。”
陳會計這邊拿出賬本,照著計算一通按,最終還差二十萬缺口。
這二十萬還不包括支付員工工資,是服裝廠需要償還的尾款。
陸林希默默聽著,所以屬于的分紅也沒有了。太不靠譜了。
眾人爭先恐后出主意,但他們出的主意一個比一個不靠譜,最后所有人的目齊唰唰看向陸觀華和陸林希。
“你們能幫忙嗎?”
陸家開了好幾家超市,生意很紅火,他們都知道。
陸觀華搖頭,“賬上的錢已經被支出去開新店了。那邊都快裝好了。錢都快花完了。”
陸林希頓了頓又補充,“而且為了買那兩個店,我們還欠了五十八萬的尾款。如果還不上錢,咱們的房子會被上面收走的。之前投的錢也會打水漂。”
大家齊齊出失之。
轉眼過去幾日,周廠長沉著一張臉走進陸家小賣部,一句話沒說,拿了瓶啤酒,開了瓶蓋,對著瓶口就咕嘟咕嘟往下灌。
陸觀華見他喝得這麼急,擔心一會兒喝醉了,想奪酒瓶,可周廠長非不讓,還說他掃興,“你就讓我喝吧。我現在除了喝酒,也沒別的辦法了。”
陸觀華拿他沒辦法,只能在邊上勸著,“如果服裝廠真的倒閉,我雇你到我的超市干。兩家新店,你說你喜歡去哪家。我保證工資開得比你以前高。”
周廠長抱著酒瓶,醉得東倒西歪,眼神迷離,“觀華,你不懂,我在這個服裝廠干了二十三年。它比我兩個孩子都大。現在它倒了,我心里憋得慌。這不是錢不錢的事兒。我對它是有的。”
陸觀華連連點頭,想趁他迷糊,把他懷里的啤酒走,“我明白,我都懂。但是你真不能再這樣喝下去了。嫂子該擔心了。”
周廠長拂開他的手,聲音拔高,“你不明白,你又不是我,你哪里明白。你知道最讓我生氣的是什麼嗎?我想裁員,把眼下這個危機度過了。大不了,我去貸款。可是上頭不讓裁。說我經營不了,換人來干。那個魏滿林最不是東西,他居然帶人來看我的廠,說要買下來。”
陸觀華驚訝,魏滿林?他怎麼又想開服裝廠了?
周廠長出兩手指,“你知道他出多錢嗎?”
陸觀華想到帽子廠只給了兩萬,想來服裝廠也給不了多錢,“只給兩萬。”
陸觀華急切追問,“那欠款呢?他們幫忙還嗎?”
周廠長趴在收銀臺上,無力地擺擺手,“還啥啊。他才不干那賠本買賣呢。他不認那賬。之前簽字的是我,要找也是該找我。他的廠是屬于他個人的,不可能幫我們還債。”
“上頭也讓干?”陸觀華哪怕沒開過廠,也知道這樣干不厚道。魏滿林擺明想賴賬。
“面料廠和配件廠都是外地的。而且也是國企。”周廠長打了個酒嗝,“市長只要咱們這邊不吃虧就行。他才不管那麼多呢。”
“那你打算咋辦?”陸觀華想到之前何廠長提議的,“其實你也可以學學魏滿林。跟上面打通關系,只是兩萬塊錢,只要咱們幾家幫忙湊湊,這筆錢還是拿得出的。”
周廠長有些猶豫,“能行嗎?”
他腦袋疼,人也醉醺醺的,說完這句話,就醉得不省人事,直接趴在收銀臺睡著了。
手里的酒瓶差點落下去,好在陸林希剛好從外面走進來,比爸快了一步,正好接住,才沒有摔碎。
陸觀華問兒,“我看這次服裝廠兇多吉,你說到時候能不能讓他當個負責人?”
陸林希點頭,“可以是可以。但是咱們公是公,私是私,得約法三章,不能把壞習慣帶到公司。”
陸觀華明白小兒的意思,反正不能貪1污11賄,走歪門邪道。哪怕他是長輩,也照開不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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