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瑾的眼睛里漫起了的汐，他什麼話也沒說，一把把摟進懷里。

“你也要好好活著。”他把的頭按在自己膛上，沉沉的聲音在耳里聽起來就像是從他腔深傳出一般，有點嗡，有點悶，帶著膛也在微微震。

“如果，我是說如果……”他不忍心把那句話說出來，刀槍無眼，旦夕禍福誰也無法預知，萬一有那樣的意外，他希能堅強地往前走。

“如果——”沈蕁接過他的話頭，從他懷里抬起頭來，凝視著他，手放在他心臟跳，“如果你死了，我會繼續戰斗下去，而如果我死了，你也不要停止戰斗。”

謝瑾微微一笑，只是笑容帶著幾分酸楚的意味。

“好。”他輕輕地說，隨后又補充，“我不會停止戰斗。”

黯淡下來的天中，沈蕁重新把臉頰到他膛上。

天邊的夕已經落在了地平線外，最后一余熱和燦在天際和大地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爾后歸于沉寂。

遠有的嘈雜聲，但他們所在的這城墻角落卻空曠而安靜，沒有一個人上來打擾。

“阿蕁，”謝瑾在耳邊低聲道：“這次去西涼，我也探到了一些況……”

“你說，”沈蕁窩在他溫暖的懷抱里，覺得有點困了，半撐著眼皮道，“不過別啰嗦，長話短說。”

謝瑾笑了一聲，徐徐道：“戰前的西涼，國有幾個派別，黷武窮兵的西涼王是一派，他雖不像朗措那樣能征善戰，但野心一點也不比他小——另一派是以死去瑜妃的父親清和王為首，還有一派，便是烏桓這一派。”

“嗯，我知道，”沈蕁瞄著他手腕上那紅繩，眨了眨眼，強自把困意眨回去，“清和王和烏桓都比較保守，上次戰后便主張西涼近幾年休養生息，但西涼王卻一直有不同想法。”

“對，”謝瑾點著頭，“這次樊國和西涼結盟，本是烏桓從中周旋，烏桓的本意是不想與樊國結怨，他預到這次新樊王登位后會有大規模的侵略行，西涼和樊國之前一直大小不斷，他不想朗措把矛頭對準西涼，只是他沒想到，朗措不久就越過他，直接和西涼王對上了線，并且一拍即合，約定拿到大宣江山后各占半壁……”

沈蕁恨得牙，罵了一聲，“做他們的春秋大夢！”

“當然他們是不會如愿的，”謝瑾笑道，隨即語氣沉重下來，“清和王知道了想制止西涼王，但反被西涼王拿住了把柄，西涼王奪了他手下八萬雄兵，又把清和王一家扣下，以清和王和清和王妃的命做要挾，在大宣皇宮里的瑜妃自盡，以便有理由撕毀與大宣之間的停戰協議，悍然侵……”

沈蕁驚得呆住了，大戰發后一直東征西戰，與在西涼的探子間斷了日常的聯系，消息既閉塞又滯后，沒想到瑜妃的死還有這樣一層。

立刻憶起在青霞山獵場與瑜妃的約定。那時還是瑜昭儀的藍箏面上有微微的凄楚，說希有朝一日，能與一起在塞外的草原上逐風奔馳。

可惜這約定再也沒有實現的一天。

沈蕁既悲且憤，對這些兇狠好戰且沒有任何悲憫之心的異族人更是痛恨到了極點。

當然，藍箏郡主的和親，也并非沒有刺探大宣朝政和邊防的用意，和的送親使臣，一直也在想方設法地打探各種機，希能增加父親清和王在西涼王庭的籌碼，只是一直被宣昭帝嚴防死守，而藍箏后來，好像也放棄了這種努力。

但無論怎麼說，到底是那樣鮮活的一條生命，那花朵一般明艷爽朗的孩子，被無地扼殺在了這樣窮極的野心和險惡的謀中，而和短暫的同路之誼，以及那次獵場里偶然的約定，都毀于這種永遠不會消逝的權力和的旋渦里。

“說回烏桓，”謝瑾見緒明顯低落下來，著的肩頭道，“戰前我讓幾個馬隊的探子深到西涼的各個角落查探他的各種行軌跡，也算是運氣好，與西涼北面的幾個游牧部落和家族有了一些道，也因之發現了烏桓的一個。”

沈蕁立刻來了神，“是什麼？”

謝瑾道：“烏桓會不定期去探訪一名子，這位西涼子三十歲左右，被極小心地養在一個四流浪的游牧家族里，跟烏桓和太后都長得有點像，而且脖子上和上有明顯的掐痕……”

沈蕁心驚，直起子瞧著謝瑾道：“是……”

謝瑾點點頭，“烏桓在探這名子時極之謹慎，每次都是借著北邊的軍事行在那個游牧家族經過的地方短暫停留一兩天，若不是我們的人在與這個游牧家族進行生意割時發現了烏桓來過的痕跡，可能這個永遠不會有人發現。”

沈蕁震驚一瞬，隨即平靜下來，喃喃道：“我原以為太后與烏桓之間，只是單純的利益換……”

謝瑾注視著雙眼，沉聲道：“之前不是一直找不到烏桓和太后來往的證據麼？有了這名子，太后早年與烏桓之間的親厚關系便有了實錘，這下無論如何也洗不清上的嫌疑了——太后當年怕留下后患，生下嬰后便要掐死嬰孩，只是產后虛弱缺了點力氣，讓留了口氣。烏桓早買通了邊的心腹侍，讓想盡辦法保住這個嬰，那侍把沒斷氣的嬰換了出來，給烏桓養大，這事太后一直不知道，以為那名嬰早在出生之時就已死去。”

沈蕁悚然心驚，忙問道：“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謝瑾微微一笑，“因為現在烏桓和這名子，都在我的人手里。”

他停了停，解釋道：“太后生下嬰后不久，回到上京，想方設法與先帝邂逅，讓先帝破例將納進后宮，烏桓則回了西涼，他深恨太后心狠手辣，借由八年前攻打西境寄云關一事與太后翻了臉，但太后覺得或許今后還會需要此人，便讓沈淵的探子一直潛伏在他周圍，拿住了烏桓和現今西涼王妃私通的證據，以此為要挾，同時也許了他一些好，要他派遣手頭上的西涼兵去剿滅熾軍。”

“……只是烏桓剛剛發兵，便得知西涼王當日已調撥了大軍與樊軍匯合，準備一舉侵大宣，而他調撥在伍貢山附近的那西涼軍也被統一征集，強令作為先鋒向寄云關發頭一波攻勢。烏桓的這三萬西涼軍在攻打寄云關時幾乎全在沖鋒和混戰時被滅盡，為后面殺過來的西樊大軍的墊腳石，烏桓自覺心灰意冷，當夜便收拾了東西到北邊，準備接了那名子一同逃亡，被我們埋伏在那名子周圍的人一并拿住。”

謝瑾說到此，停了一停，長嘆一聲笑道：“烏桓直接便承認了當年與太后合謀剿殺西境軍騎兵一事，也答應我會帶著這名子當面去與太后對質，只求事后放那名子一條生路。”

沈蕁聽他說完，唏噓不已。

“這麼說來，吳將軍等人的冤屈也很快就能得到昭雪了，皇上當日答應過我，事水落石出之后會親自祭奠這四萬冤死的英魂。”

思忖著，沉道，“西涼王和樊王會選寄云關為突破口，一是前次與西涼之間的大戰后，西境軍還未完全恢復過來，而且西境線不比北境線，因為有事先的防備整條邊境線上的防務都做得很到位，攻打西境，對他們來說損失和代價最小……這次西境軍在他們的強力攻打下幾乎全軍覆滅，退往大江南岸的部分殘兵恐怕也是心氣渙散，如果能在兩軍決戰前替吳將軍等人沉冤昭雪，會極大地重振士氣，不僅僅是殘余的西境兵，其他軍隊的士兵也會因之到鼓舞……”

“嗯，”謝瑾點頭，“皇上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說你干的漂亮！”沈蕁笑道，湊過來往他上親了一下，“沒有了太后的阻擾，熾軍很快會獲得正式的編制，謝統領，想必不久你臉上這面也可以摘下了。”

謝瑾不滿道，“說什麼話？熾軍得以獲得正式編制，靠的是我們自己的拼殺——

“是是是，”沈蕁笑著他腮幫，“熾軍到現在為止，累積的軍功早已經能獲得這個地位，只是因各種原因，皇上和我都不得不一，今后不用再了，不過謝瑾——”

笑容沉了下來，語氣也嚴肅起來，“我帶著明軍走了，江北大地上的這些百姓，你要盡可能地看顧著他們，但同時也要保護好你們自己。”

城墻上頭這會兒已經起了風，夜幕深邃，但天際之上有星在閃爍，長天接闊野，靜謐無垠。

“自然，”謝瑾把后的披風牽過來，合攏覆蓋住了懷里的，“這還用你說？你記好你的承諾便是。”

沈蕁已經困得睜不開眼睛，半閉著眼問：“什麼？”

謝瑾著的耳朵低低說了一句，半真半假地握起拳頭去捶他肩膀，“怎麼總惦記這個？”

這一捶輕飄飄地綿無力，很快那只拳頭便被人捉住，藏在了自己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