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人死之前會看到走馬燈, 里面是自己一生的回憶，短短一瞬就能見到幾十年。

　紅善兒是鬼，也看到了。

　將人生中最好的回憶全部留給善兒, 留下了所有暗負/面的記憶和緒，所以那些對善兒而言最痛恨最害怕最不能接的回憶全在這。

　善兒告訴管事夫婦自己不想當通房, 的親爹親娘的回答是：各給了一掌。

　管事的怒道：“五十兩銀子已經收了，你嫁也得嫁, 不嫁也得嫁！”

　管事娘子勸說曾經捧在手心十年的兒：“我們一家的命都在主人手里，得罪不起，你認命吧。嫁給主人也沒什麼不好的, 憑你的姿, 一定能夠籠絡住他的心。主人現在只有一個兒子，只要你早早生下兒子, 地位就能穩固，到時候還怕沒有好日子過嗎？”

　因為那一次拒絕，管事夫婦怕逃跑, 又把關了起來。

　善兒只能見到窗外的風景和每天來給送飯的親娘, 日復一日地回憶和鐵蛋在小磨坊里度過的那五年景，寂寞地等待著那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歸來的心上人。

　管事娘子每次來都會苦口婆心地勸認命, 不要再想當別人的正頭娘子，說得多了，善兒都能一次不差地背下來。

　可即便是這樣的話, 管事娘子也僅堅持了最初的一個月，后來就讓廚娘給送飯, 再不來了。

　直到那年夏天, 主人一家照例過來避暑。

　管事娘子久違地過來, 給善兒送新服, 催促洗干凈子，給看了幾頁避火圖，一路把送到主人的院子，周到殷勤得像是青樓里的老鴇。

　善兒看著比爹年紀還要大，只因為保養得當不太顯老的男人，卑微地跪在地上，怯懦地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老爺，求您行行好放過我，我是要給人做管事娘子的，不能做您的通房。”

　善兒沒有傻到說自己有心上人，知道沒有一個男人會愿意聽到自己看上的人心中有別的男人，那覺等同于戴上一頂男人最無法容忍的綠帽子。

　老爺覺得有趣，著善兒的下，放肆地打量楚楚可憐的姿態，“哦？你是想做我的正頭娘子？年紀輕輕，野心不小啊。”

　“不是的！”善兒喜歡的人是鐵蛋，本看不上這個老男人，正頭娘子的位置也不稀罕。

　忍著害怕說出獨自一人時想過很多遍的話：“善兒只想嫁一個普通的男人，老爺這樣的善兒高攀不起。”

　“那老爺就讓你高攀一回。”老爺哈哈大笑，強行拉起善兒拖上床。

　“不要——”善兒掙扎起來，可一個平日里只是讀書繡花看賬的小姑娘怎麼比得過男人？

　老爺只當這是閨房趣，并不在意善兒的拒絕和掙扎。

　想到在這件事上過于順從到甚至有些木訥的妾室和通房，覺得善兒這樣會抵抗的很有趣。

　掙扎期間，善兒太過害怕和慌，也不知道怎麼的，就打了老爺一掌。

　正是那一掌，令老爺改變了想法。

　他狠狠地給了善兒兩掌，打得臉頰青腫角流耳朵嗡鳴還覺得不夠出氣，一路拽著的頭發把拖到莊子口……

　那些丑陋、骯臟的男人不斷地靠近，，而四周過善兒幫助的莊民沒有一個站出來阻止，連一句求的話都沒有，更過分的還死死地盯著在外的，眼神下流。

　紅善兒看著走馬燈里如同老式膠卷般的一幀幀畫面，意外的心如止水。

　可能是因為那些欺負過的人全都被以種種殘忍的方式殺害，連同他們的靈魂一起折磨吞噬，可能是因為過去的四百多年實在太長，長到早已忘記最初的痛恨覺。

　也可能是覺得比起死亡，那些曾經無比在意的過去其實可以翻篇。

　沒必要為了一群早就飛灰湮滅的人，將自己永遠地困在那個可怖的夢境之中。

　道理是一早就明白的，可惜心里的那個坎過不去。

　想，無論哪個孩遇到這種事都是很難忘記過去重新開始的，但是瀕臨死亡的這一刻，紅善兒悟了。

　比起那些，更想去找那個的可惡天師算賬，更想為手中之劍，陪看盡這大好河山，為斬妖除魔。

　“我，不想死。”紅善兒心中迸發出了強烈的生存意念。

　“呵。”一聲輕笑響起，隨后是清冷中帶著調笑意味的悉聲，說：“早這麼坦率，不就好了？”

　紅善兒：？

　我還沒死嗎？怎麼還能聽到蘇云韶的聲音？

　睜開眼睛，這才發現那道最可怕最要鬼命的天雷確實劈下來了，但是被擋住了一半。

　擋住天雷的是一個金燦燦的半圓殼子。

　——是功德！

　大量功德所鑄的金殼子擋住大半天雷，余下的再經過紅善兒的就沒有那麼大的威力了。

　可惜了功德，只那一擊，數以萬計的功德開始潰散。

　紅善兒都不知道要攢多久才能攢到那麼多功德，蘇云韶全部拿了出來，還只用了一次，是想想就覺得心疼。

　天上云消雷散，無遮無擋地撒在這片新生的土地之上，帶來新的希和契機。

　“怎麼樣？能起嗎？”蘇云韶彎下腰來，笑容明到刺眼。

　伴隨著還未完全消散的金功德的細碎金，置其中的好似下凡的仙子，得不可方。

　紅善兒的眼睛被刺得生疼，都流下眼淚來了，鼻音濃重，“能什麼能？我跑了那麼久，想在這躺一會兒不行啊？”

　“這樣啊。”蘇云韶裝作沒有發現紅善兒哭泣的樣子，惡趣味地逗，“那你就舒舒服服地躺著吧。”

　紅善兒：？？？

　這都還沒當你的鬼使呢，怎麼就降級到這個待遇了？再怎麼樣，也、也得再安兩句吧！

　還在心里抱怨著，忽覺一輕，愣愣地看過去，發現蘇云韶那張漂亮又欠扁的臉近在眼前，很快意識到自己正被蘇云韶公主抱著。

　關鍵是這廝走路還很穩，沒讓察覺到多顛簸，一看就是已經抱過不人積累出來的經驗。

　“你你你抱我干什麼！”紅善兒臉紅之余又覺得心里酸酸的，這廝果然是個到妹的海王！

　“你不是累嗎？你就好好躺著，我抱著你，來當你的雙。”蘇云韶低頭一笑，一顰一笑之間似乎都帶著令人心的鉤子，“這樣不就休息前進兩不誤嗎？”

　“你走開！”紅善兒一掌捂住蘇云韶的臉，不讓這廝看到自己肯定紅猴屁的臉。

　只是手出去了，竟然沒蓋住蘇云韶的大半張臉，這就很奇怪了。

　紅善兒看看自己的手，驚詫到完全忘記，“我的手怎麼了？”

　“不是你的手怎麼了，是你的怎麼了。”到了空地，蘇云韶將紅善兒放了下來。

　慧心幾人和善兒趕了過來，一眾莊民們發覺危險消失也跑了過來。

　紅善兒雙腳落地，這才發覺上原來的嫁變得過于寬大，以及……和十歲的善兒高差不多。

　“什麼況？”

　蘇云韶：“天雷清掉了你上所有吞噬其他鬼魂得到的修為，你上現在所擁有的應該是這四百多年來自行修煉得來的部分修為，其他的修為作為懲罰也被一同清除了。”

　紅善兒大驚：“那我豈不是要從頭來過？”

　善兒哭唧唧地抱住紅善兒：“能活著就好，善兒會陪萼兒姐姐一起從頭來過的，萼兒姐姐你不要難過。”

　蘇云韶笑容和眸都很溫和：“是的，沒有什麼比活著更好的。”

　紅善兒傻了吧唧地被和自己一般高的善兒摟抱著，呆呆地想：都要從頭來過了，老娘我還怎麼當蘇云韶手里最鋒利的那把劍，怎麼積攢功德還啊？！

　蘇云韶像是有讀心功能，知道在想什麼，拍拍紅善兒的腦袋：“功德的事不必在意，以后再攢就是了。”

　“哪能攢那麼多啊？”紅善兒鼻子酸酸的，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你也不知道多留一點，好讓我還一點債。”

　蘇云韶無比真誠地道：“我也是第一次拿功德扛天雷，哪知道需要多？要是拿出一點，你被天雷劈得更小了，那就得喊善兒姐姐了。”

　紅善兒渾一凜：“絕對不行！”

　都把善兒當了四百多年的妹妹，再怎麼樣也不能把這個輩分給攪。

　善兒破涕為笑：“我倒是覺得可以。”

　紅善兒抓狂：“我不可以！”

　姐妹倆忽地相視一笑，手牽著手走向前，一左一右地牽住蘇云韶的手，異口同聲地道：“我善兒/萼兒自愿為蘇云韶的鬼使，從此為你之劍，常伴你，你心所向，便是我劍之所指。”

　蘇云韶：“我同意。”

　契約立，一人兩鬼之間被一看不見的線連接起來。

　善兒摘下手腕上的那條手鏈，還給蘇云韶：“大人，以后這就是我的專屬珠子了，不可以給別人哦。”

　蘇云韶忽視很可能被阮玫傳染過去的奇怪稱呼，取下手鏈上的珠子，重新串回到手串上去，“萼兒喜歡哪個？要不要和善兒當鄰居？”

　萼兒點頭：“好。”

　們這邊氣氛溫馨得不得了，其他人在旁看著漸漸出了姨母姨夫笑，能夠沒有傷亡地解決蠱莊之事真的太好了。

　……倒也不是沒有傷亡，整個盆地的蠱蟲死得幾乎。

　一想到那，蠱莊莊民們就覺得有些不得勁。

　莊里的農作蔬菜魚蝦全被龍卷風吸卷上去，再被天雷劈焦炭和飛灰，不用擔心會不會有人經過這里吃了中毒，省去再理的功夫。

　一行人有序地離開蠱莊，爬上山巔回，盆地之中一片狼藉。

　祖祖輩輩開墾出來的土地被掀了一層又一層，后來開辟出來的河塘和小河小溪的水位降了一大半，他們住了幾十年的房屋被毀得七七八八，整個盆地最平整干凈的就是那塊被駱尋綠的陣盤護著的廣場。

　“走吧。”莊長發話，“這些已經了過去，我們都應該向前看，不能向后看。”

　莊民們忍住心中的悵然和不舍，有的頭也不回地離開，有的三步兩回頭，最終還是離開這片生他們養他們的土地。

　故土難離，可再難也到了該分別離開的那一天。

　在九位參賽者的帶領下，所有人陸陸續續到了先前送參賽者過來的大停留空地上，大和青山派的弟子都還在這。

　到了這就徹底離開毒區，可以沒有后顧之憂地驅除蠱蟲了。

　蘇云韶從口袋里掏出小胖子：“小胖子，莊民們的蠱蟲可以一次召喚出來嗎？”

　小胖子點了點頭，尖嘯一聲，一只只綠蠱蟲從莊民們的里跳出來，乖乖地在蘇云韶腳前排一個個方隊。

　也不知道小胖子從哪里得到的知識，還知道十個一排，十個一列，一百一個方隊，特別方便數數。

　后面還跟著一些從此次災難里艱難存活下來的蠱蟲。

　小胖子宛如一個看到整齊閱兵的君王，驕傲地點點頭，而后看向蘇云韶的口袋：裝起來吧？都是口糧呢。

　蘇云韶：“……”說好的令你到驕傲的子民呢？

　用來裝細長黑蠱蟲的盒子是閻王隨手從房間里拿的，只能裝上幾十條，夠幾天的量，可裝不下七百多條的蠱蟲。

　曲蕪華從自己的行李箱里出一個袋子：“我裝服備用的袋子，干凈的。”

　“多謝。”蘇云韶接過后放在地上，由小胖子指揮著蠱蟲們自己跳進去，把口子一扎就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