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到85%這個數字的時候,松虞的第一反應,當然是好笑。
知道池晏和自己一樣,不可能再和第二個人,有高于60%的匹配度。否則那本有違基因。
100%意味著什麼?
絕對特殊的個,絕對的排他。
所以本不可能會有第三個人,更不可能會有第二種選擇。
那麼結論也非常簡單:這是一個偽造的數字。
就好像尤應夢和榮呂之間的那場騙局。對于這些貴族而言,這種數據作假,顯然并不是個例。
但看著面前氣勢洶洶的楊竺萱,某種直覺告訴松虞,小公主對此并不知。
是真心相信自己和池晏的匹配度有85%,才會站在自己面前,理直氣壯地宣誓主權。
松虞不有些悲哀地看了一眼面前年輕的孩。
要當面拆穿嗎?那好像太過殘忍。
斜睨了池晏一眼,故意道:“對哦,你的戒指白買了。我可不是你合法的結婚對象。”
但池晏仍然將的手指牢牢地攥著。
他眼睛微瞇,笑得很危險,湊近在耳邊:“親的,戒指戴上去就不可以摘掉了。”
松虞在他的懷里無法彈:“那怎麼辦?”
“我們回S星。”他輕聲道。
“你在邀請我私奔嗎?”忍著笑意問。
“私奔?為什麼要私奔。”他慢慢地說,“全世界都應該祝福我們。所以,我會徹底廢除本星的基因檢測制度,作為S星的總督。”
“……你現在還不是呢。”
“嗯,我會是的。”
篤定的,桀驁的語氣。
他輕吻的掌心。
“等我。”
某種難言的暖流擴散進松虞的五臟六腑。
從沒有聽過比這更聽的承諾:為了自己,他愿意去建立一種新的秩序。
橙黃的,在五彩斑斕的印花瓷磚上,留下對稱的倒影。
突然之間,凝視著那雙目灼灼的眼眸,竟然也不想再告訴他那所謂的真相。
就這樣也很好。
既然不在乎,他也不在乎。
就讓他們去做這個新世界的開創者。
“好,我等你。”松虞說。
就在此時,走廊上響起了急匆匆的步伐。終于對方停在了門口,甚至沒敲門,火急火燎地闖了進來。
是楊倚川。他果然是心準備過,甚至畫了一個致而隆重的舞臺妝,完凸顯出五的優勢。
看清楚里面三個人的一瞬間,他愣了一秒,中氣十足地說:“怎麼你們都這里啊?快回來,我們馬上要開始了!”說完又一溜煙出去了。
楊竺萱的仍然是僵的,雙眼也徹底紅了,白玉般的臉上,掛著一對脆弱的紅瑪瑙。提著子,恨恨地最后看他們一眼,卻背轉過去。
“你們先出去。”
小公主說,仍然是矜貴的命令語氣,但聲音里還帶一點哽咽。眼淚奪眶而出。顯然不可能以這副憔悴的面貌示人。
松虞嘆了一口氣,輕輕推開池晏,給楊竺萱遞了一張紙巾。
“別哭了。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嗎?”輕輕道,“十八歲快樂。”
誰要你假裝好心了!楊竺萱幾乎想要喊出來。
心的憤懣和郁結都被在腔,上不去也下不去。
但多年的禮教令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反而莫名地,陳松虞的聲音還停在耳畔。
今天已經收到了許多的祝福,但是當然知道每個人的話里都有用意,討好,諂,趨附。
本沒有任何人的聲音是像陳松虞一樣:平穩,自然,溫和,像中庭的流水花園,永遠令人到心曠神怡。
手指微,鬼使神差地接過了那張紙巾。
松虞笑了笑,沒再說什麼,拉著池晏離開了。后是漸弱的腳步聲和輕微的關門聲。一切歸于寂靜。
楊竺萱慢慢抬手,一不茍地拭去了臉上的淚痕。
是啊,想,陳松虞說得沒有錯。
今天是的生日,是的人禮。
但所收到的第一份禮,卻是一張冷冰冰的報告。而竟然還為此欣喜若狂。仿佛在這一天,真正值得被慶祝的并非是自己,是的誕生,而是與另一個男人的未來,是作為附屬品的未來。
為什麼呢?
*
回到中庭,池晏看到松虞拿出了一只攝影機,對準了人群簇擁的舞臺,又開始專注地調整角度。
他仍然對“表嫂”二字耿耿于懷,此刻不臉微變,尾音也微微地上揚:“你今天真是為了楊倚川來的?”
“不然呢?”松虞頭也不抬,卻笑盈盈地說,“難道是為了專門來看你被公主表白的嗎?”
池晏:“……”
他輕輕地咳嗽了一聲,聲音更低,甚至有一點委屈:“我只是應公爵之約才會來的,我也不知道會對我說這些。”
“哦,公爵的要求。”松虞抱著攝影機,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又轉過頭去。
池晏說:“不會有下次了。公爵也不行。”
他不著痕跡地到后,討好的姿態,拇指輕輕挲的腰線。發間的金流蘇耳環垂落下來,發出了細的聲響。
但松虞很快就躲開他,往前站了幾步。
“不要打擾我工作。”說。
池晏不失笑:“這是哪門子工作。”
“我說是就是。”
這時楊倚川的樂隊已經站到了花團簇錦的小舞臺上。
不知多久沒有過麥克風,但他的表現仍然毫不怯場,與樂隊其他人的配合也是默契十足。一張仍然是那人魚般的嗓子。
賓客們紛紛往前站,得離舞臺更近。倒顯得松虞和池晏落后于人群。
這是絕佳的機會。
他不由分說地用手臂環著的腰,令背靠著自己的膛。
“那就這樣工作。”池晏說。
在他的懷里工作。
薄薄的襯衫,傳遞著彼此的溫。他從背后欣賞著松虞專注的姿態。一貫品位良好,今天的裝扮也仍然很簡約,隨的真白襯衫和黑裹長,將好的曲線,勾勒得淋漓盡致。
只是缺乏一點彩。
不自覺地,手指慢慢地出了前襟的那支紅玫瑰,在鼻尖輕輕一嗅,指腹溫地碾著而鮮的花瓣。
想要將玫瑰花挽在烏黑的發髻后,想要親吻垂在臉頰旁的碎發。這真是致命的吸引力。一旦凝視著,就像絕的飛蛾,不自地離自己唯一的源近一點,再近一點。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得寸進尺,否則陳小姐一定會推開自己。
于是池晏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懶洋洋地去看臺上的表演。
楊倚川正低著頭,唱一支纏綿悱惻的歌。而離舞臺最近也最顯眼的觀眾,無疑是他的父親,公爵楊欽南。
池晏漫不經心地著公爵大人那瘦削而朗的背影,騰出一只手,從托盤里取了一杯香檳,輕輕啜一口。他又想起了剛才發生的事。
他從來沒有在乎過楊竺萱,甚至懶得正眼去看一眼。但世家小姐的示好,從來都不只與有關,而是一種信號。
楊竺萱太年輕,太天真。本不知道,自己從來都沒有為自己選擇伴的權利。
基因如何,的慕又如何?這些家族的年輕小輩,都只是被推到前臺的表演者,是被家族縱的傀儡。但悲哀就在于,很多人終其一生,都看不清纏繞在自己關節上的線。
這不得不讓他生出某種警覺:公爵究竟想要做什麼?只是一政治聯姻的橄欖枝嗎?還是……另有深意?
突然池晏余一瞥,從松虞的鏡頭里,又看了一眼舞臺。他微微一怔。
他的確想到了什麼。
眼前的這一幕。
站在舞臺上的楊倚川,臺下為其拍攝紀錄片的陳小姐,還有……遠遠注視著這一切的自己。所有的事,都有某種可怕的相似。
慢慢地,記憶從明的中庭花園,又回到那個迷醉而混的S星之夜,回到那座被謀所裹挾的劇場。
明明那座劇場已經被付之一炬,但是一顆出的子彈,永遠都會留下不可掩蓋的痕跡。
于是此刻,回到了一切的開始。
他們三個人,都站在了各自的位置上。
這是偶然嗎?
池晏再一次隔著茫茫人海,去凝公爵的背影,這一次他的目里,有著不加掩飾的兇狠和冷酷。
不可能的。
事到如今,他早已清楚:這世界上本就不存在偶然。所有已發生的事,背后都有一只暗中推的手。
松虞:“……你弄疼我了。”
原來方才他思緒漸濃,手臂不自覺地收,竟然狠狠地勒住了的腰。幾乎無法呼吸。
“抱歉。”池晏微微蹙眉。
手從襯衫里了進去,他輕輕地用指腹替按后腰。這個作毫無旖旎,只有全然的溫。
但在這樣重復而親昵的相里,心的躁慢慢被平了。
他做出了決定。
離開之前,池晏又低頭,用去了松虞的脖子。
原本這只是一個單純的告別吻。
然而舌輾轉之間,他知著的皮,的溫,心中的執念卻越來越深。
最終他沒有忍住,用牙齒輕輕咬住的鎖骨。
“池晏!”松虞微微抬高了一點音調,警告般地說。
他微微一笑:“抱歉,難自。”
這是一個帶著香檳氣息的,暗紅的咬痕。
像玫瑰花瓣的刺青,留在雪白的鎖骨上。他的烙印。
停在腰間的手,終于不舍地松開了。
池晏輕聲道:“我有點事,待會兒再回來。”
接著就從容地撥開了人群,走到了公爵邊。
“楊叔叔,我有些事想對您說。”他彎下腰,低聲道。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
這是最直接的試探。
但楊欽南抬起頭來,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池晏的目仍然是波瀾不驚,只是漆黑瞳孔里,雪亮的鋒芒一閃而過。后背的繃得很,蓄勢待發。這是人在面臨危險時的本能。
不需要再試探了。他想。
這個眼神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公爵的確知道了。
楊欽南知道自己那一夜對他的兒子做了什麼,所以才會有今天的這一切,這場生日宴,這場演出,甚至于這場來自楊竺萱的告白。
他是何時知道、通過哪種方式知道,現在思考這些實在是毫無意義。
只剩下唯一一個問題:
公爵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不可能是在跟自己玩貓捉老鼠的游戲:這個男人,是真正的政客,絕不會被緒擺布,絕不會做任何多余的事。假如他真對自己起了殺心,就不會讓他來赴宴。
短短一瞬,池晏的心思千回百轉。
也許,公爵也在試探自己。
但最終池晏只是垂眸笑了笑,以自己一貫的謙恭語氣,繼續道:“等小川唱完這首歌,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說。”
楊欽南緩緩道:“不必,現在就去吧。”
舞臺上的楊公子,站在高高的象牙塔上,本對一切臺下的暗流涌都一無所知。他扭曲著軀,極其投地唱著一首怪異而深的歌曲。
華麗的、克式的音里,含著某種難言的困與悲傷。
Takeaallthethingsyouotsee
Makeawishonallthatliveswithinthee
Ifyouarefoolishlyihme
在關上門的前一秒,池晏最后朝室外投去了一眼。
紛的人之中,他的目在第一時間,準確地落到了陳小姐上。
盡管的臉大半都被攝影機都遮住,但他的記憶能夠勾勒出的五,的每一個細節,甚至于是每一個微表。
落在的發梢,那是他魂牽夢縈的面容。
在這一刻,池晏突然再一次地想起了自己曾做過的噩夢。
他終于理解了那個噩夢真正的含義:
那是一場自毀的夢。
其實他的敵人是誰,本不重要。
真正的敵人只有他自己。而他唯一的恐懼,只是自己的未來里,本就沒有。
假如陳小姐并不存在,即使他真正站到了最高,人生也不知該何以為繼。人不能沒有信仰地活著。煢煢孑立的Chase,只能慢慢地變瘋子,將自己給不可捉的、自我放逐的命運。
而現在,因為他期待能與一起度過未來,所以未來對他而言,才是有意義的。
Takeace.
他愿意為,再冒一次險。
空曠的辦公室里,從百葉窗里落了下來。
楊欽南坐著,而池晏仍然站著。
影如同時間的裂,落在他深邃的眼眶與眉骨之間。
他緩緩地說:“對不起,楊叔叔,其實有一件事,我辜負了您。”
作者有話要說:歌詞來自SadDay-FKATwigs
明天完結章,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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