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檀兒確實記仇。

洗去了一子尿，在帕子里打了幾個滾，勉勉強強恢復了霸氣，黑檀兒就小跑著到了溫宴跟前。

抬著頭，它齜著牙告起狀來，說小娃兒哭起來煩貓。

溫宴忍著笑聽它說。

別看黑檀兒得起勁兒，其實，也就是上兇。

剛才孩子換尿布，小人兒躺榻子上，邊上幾個嬤嬤圍著。

以黑檀兒的手，斷不會躲不開這小子的襲，不過是地方太，它才沒有胡蹦跶，免得到孩子。

溫宴笑著道：“你等他長大，知道些事兒了，你在他鞋子上撒尿，報復回去。”

黑檀兒不了，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看溫宴，然后腦袋一扭，走了。

聽聽這是什麼話。

它是這麼不講究的貓嗎？

講究又記仇的黑檀兒，整天整夜跟著小殿下轉悠。

紅鯉魚不看了，大黑馬也顧不上了，在它眼中，現在最有意思的是這小娃娃。

霍以驍每次抱著兒子走，后頭就跟著一只黑貓。

“他整天不是睡就是吃，又不理你，”霍以驍逗它，“你跟著他有什麼意思？”

溫宴笑著道：“紅鯉魚一整天窩水里一不，也沒見它不看。”

“也是。”霍以驍道。

這孩子還沒有取名，漱玉宮里都是小殿下、小殿下的著。

并非是皇上不重視，反過來說，是太過重視，這名字才遲遲沒有確定。

溫宴生產前，皇上就定了幾個備選，等抱到了寶貝孫兒，那幾個字都落選了，重新再來。

重新挑出來的，不是霍太妃覺得差點意思，就是霍以驍認為不好聽。

以至，眼瞅著孩子要滿月了，大名還沒有定下。

書房里，皇上批完奏折，就又心起了孫兒名字。

外頭通傳太子來了，吳公公趕忙將人迎了進來。

霍以驍進來，問了安。

皇上將一張紙遞給他：“上頭這幾個字，你挑一個。”

霍以驍沒有看，接過來就放下，道：“我琢磨著，就取了個‘灝’字吧。”

皇上抬起眼來，問：“哪個字？”

“悠悠乎與顥氣俱，而莫得其涯；洋洋乎與造者游，而不知其所窮。”霍以驍道。

皇上道：“柳宗元的《始得西山宴游記》。”

霍以驍答道：“是。”

皇上著胡子，又輕輕念了一遍。

取灝漫之意，氣勢上是足了的，再者，這一句文的出，也能合上溫宴的閨名，倒也是一樁說法。

以驍既提出來，定是他們小夫妻商量得當的。

若是反對……

那也得反對出一個所有人都覺得好的名字來。

顯然，現在沒有，那麼就隨了他們的意思吧。

“朕聽著可以，”皇上道，“太妃娘娘那兒……”

霍以驍道：“娘娘那兒，我去與說，會答應的。”

皇上頷首：“那就這麼定下吧，依著儀程走。”

霍以驍起，道：“我這就去常寧宮。”

等吳公公送霍以驍出去，皇上起，慢慢在書房里踱步。

朱灝、灝兒。

灝……

等等！

《說文》里是怎麼記這個字的？

灝、豆也。

什麼灝漫、什麼灝氣，到最后，那還是一顆豆子！

以驍真是親爹！

皇上深吸了一口氣。

改，還是不改？

哎！

他要是駁回去，誰知道以驍又會想出了什麼名字來。

豆子就豆子吧，比瓜強就行了。

小殿下的名字定下來了。

早朝上，吳公公宣了小殿下的名字。

朝臣們紛紛夸贊，將這名字翻來覆去的夸。

大氣磅礴，遼闊似海，好極好極。

也有人提出來，用柳大家貶謫時的文，恐不太吉祥，這意見才出，就有人駁了。

柳大人當時雖是低谷，但這文中的心境卻是俗、忘我，與天地融為一的悟升華了，再者，文名里含了太子妃的閨名，以這個字作為太子與太子妃嫡長子的名字，再合適不過了……

皇上面帶笑容，聽底下議論，心里暗暗嘆了一口氣。

不怪他們。

畢竟，他們不知道，太子提起自己兒子時，不是豆子就是瓜。

霍以驍很是滿意這個名字。

大名有氣勢，小名好養活。

溫宴笑個不停：“明明大名與小名是同一個。”

霍以驍道：“當爹娘的心里知道就行了。”

另一知人、皇爺爺，定是不愿意與人說的。

好養活的豆子殿下，平平安安度過了滿月、白日，迎來了周歲。

期間，桂老夫人幾乎是一月里來一趟， 抱著曾外孫兒舍不得放手。

這孩子，眼睛鼻子，哪哪都好看，哪哪都長在了的心尖尖上。

“抓周時抓什麼呢？”桂老夫人絮絮嘮叨著，“大印？書冊？筆？刀劍？”

曹氏笑著道：“他是皇太孫，抓到什麼，寓意也和尋常孩子不同，我看啊，抓什麼都是好的。”

別家抓文房，吉祥話都是“連中三元”、“金榜題名”，他們的小殿下，哪里需要下場比試，自不能那麼說了。

“也是，”桂老夫人思索著點了點頭，“但也是越多越好，什麼好東西，都得是小殿下的。”

溫宴笑著聽祖母與叔母說話，說完了小殿下，又說家中大小事。

江緒快調回京城了。

曹氏掌眼，幫忙張羅個小院子，回頭等他們抵京，收拾收拾就能住了。

地方離燕子胡同不遠，走路也費不了一刻鐘，很是方便。

溫慧有了孕。

正好到了吃喝不香的時候，這幾天奄奄的，一點兒勁兒都沒有。

與之相反的是，趙太保走路生風，逢人就笑，等著晉升為曾祖父。

桂老夫人與溫辭說了親，周家那雙胞胎之中的妹妹，至于姐姐，周大人想來想去，想招戴天幀為婿，就等下月初戴天幀進京述職時，看看有沒有這樁緣分了。

說著說著，小殿下尿了，哇哇哭出聲。

桂老夫人大笑著把孩子給娘：“聲音洪亮，是個好孩子。”

而這個好孩子，在抓周時，卻犯了愁。

小小的人兒坐在大案上，邊被各東西圍著，他左看看、右看看，好久都沒有真正下手。

皇上輕聲引導他：“抓那個方的。”

霍以驍道：“抓那柄劍。”

皇上和太子正暗暗較勁時，一只黑貓躍到了大案上，作迅速又敏捷，爪子與尾一塊，刷刷把所有能掃到的東西都掃到了小殿下的懷里，堆了個滿滿當當。

老夫人說得對，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