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院判, 太皇太后到底如何了？”

　太子瞧見周院判的神，心里咯噔一下，著急問道。

　他這回帶周院判來, 可不只是要代替康熙盡孝，更要盡量治好太皇太后, 即便不能，也得讓太皇太后撐到皇阿瑪回來才行。

　周院判搖頭道：“太皇太后, 已經將近油盡燈枯。”

　他頓了下道：“脈相姑且不說, 這幾日太皇太后飲食如何？”

　“昨日只喝了幾口燕窩粥。”阮煙回答道, “便再也吃不下了。”

　胤礽瞳孔收, 心跳得飛快。

　康熙一向好養生，醫書古籍看了不，胤礽作為太子，投其所好, 也沒看醫，這飲食乃之本，倘若都到了吃不下的地步, 真的就是無力回天了。

　“今兒個呢？”胤礽追問道。

　小鈕鈷祿氏道：“回太子殿下, 今兒個太皇太后尚未用膳, 只是喝了幾口茶而已。”

　胤礽眉頭皺，這可怎麼能行？！

　他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 看向周院判，“周院判，倘若你同太醫院上下所有太醫傾盡全力, 輔佐以各種名貴藥材, 你可能做到, 讓太皇太后撐到皇阿瑪歸京？”

　阮煙和鈕鈷祿氏心里一驚。

　阮煙更是忍不住瞧了太子一眼。

　早先和太子打的道不多, 畢竟太子雖居于毓慶宮，可每日功課不斷，哪里有時間出來走。

　阮煙能聽說的無非是太子功課優秀，騎出挑，是個文武全才。

　現在一聽這話，心里暗道，這太子果真不是尋常人，能及時抓住重點。

　的確。

　眼下太皇太后的“病”是醫不好了。

　大家也都心里有數，白事什麼都置辦起來了，可以說，即便太皇太后今日賓天，也沒人會覺得意外。

　但是，萬歲爺還沒回來，太皇太后也還沒見到萬歲爺最后一面，所以，太皇太后暫時還不能死。

　這一點兒，連太皇太后自己也是這麼想的。

　有太多的話想要代康熙。

　“這個，奴才不敢欺瞞，最多只有兩個月，等到臘月，天氣一冷，一切就不好說了。”

　周院判謹慎地說道。

　兩個月。

　那也就夠了。

　胤礽心里松了口氣，兩個月時間足夠皇阿瑪及時趕回來。

　他道：“那這事孤就給你了，另外，先前善貴妃娘娘和鈕鈷祿貴妃娘娘負責照顧太皇太后，孤想，接下來怕是還得麻煩您二位。”

　他說完，對阮煙和鈕鈷祿氏抱拳鞠躬。

　阮煙和鈕鈷祿氏側避過。

　鈕鈷祿氏道：“太子見外，孝順太皇太后本就是臣妾等人的分之事。”

　阮煙默不作聲，但態度也是默認。

　本來也沒打算把這事就此撂開，畢竟太子是個男子，雖說萬歲爺命他回京代為盡孝，可到底不方便。

　胤礽心里對兩位貴妃觀越發好。

　周院判的歸來，讓太醫院等人簡直如釋重負，這位老院判一回來就和太醫們了解了這些日子太皇太后的藥膳、脈相等等，重新給太皇太后開了其他藥膳。

　人參、鹿茸、海參這些旁的太醫不敢輕易用的，都一一被用上了。

　太皇太后的臉也漸漸紅潤起來。

　但宮里頭的人都知道，太皇太后不是好轉，是靠各種藥吊著命。

　十一月末尾。

　章佳貴人生了個格格的那天，康熙率軍班師回朝。

　今年冬天來得早，鵝似的雪花迎面飄來，馬車、盔甲、樹枝上到都是雪。

　胤福裹了上的披風，手里揣著個手爐。

　他盯著面前的銅盆。

　銅盆里烤著兩個地瓜和些許板栗。

　地瓜的香味漸漸飄出。

　多寶聞著香味，估著差不多了，拿銀筷子捅了下，那地瓜烤得爛，一捅下去，紅瓤就了出來。

　“了，阿哥能吃了！”多寶激地說道。

　他們忙著趕路，兩天都沒休息，一路上全靠著吃干糧，那干糧邦邦，大冬天吃又冷又。

　今兒個得虧是多寶機靈，拿錢托侍衛們買了幾個地瓜來。

　這會子才能吃上熱乎的。

　多寶忙把兩個地瓜挑出來，他燙的齜牙咧，卻不舍得松手。

　胤福忙拿出帕子把地瓜包裹住接過來，多寶的雙手這才沒被燙出好歹來。

　“多寶，你拿一個去給我四哥送過去。”胤福挑了一個最大的地瓜，對多寶說道。

　“阿哥，咱們也就兩個地瓜啊！”

　多寶不敢置信。

　這好不容易有一口熱乎東西，怎麼就一下分了一半出去。

　“別說小氣話，就一個地瓜罷了，我這幾天腳傷，四哥哪天沒過來陪我說話。”

　胤福說道。

　原本他也是和其他兄弟騎馬回京，偏偏臨離開蒙古的時候，不小心摔傷了右，只能坐馬車了。

　多寶心里不樂意也只能去了。

　他揣著地瓜，也沒敢讓人聞見味道，一路小跑追到前面四阿哥附近，把地瓜飛快塞給了胤禛，“四阿哥，我們阿哥給您的，您快趁著熱乎吃了。”

　胤禛愣了下，人還沒反應過來，多寶已經跑回去了。

　他低頭一看手里的東西，是個烤的外焦里的地瓜，連吃了兩天冷食，冷不丁瞧見一點兒熱乎東西，胤禛還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這會子也沒嫌棄這種東西上不得臺面，拿袍子一遮，飛快地狼吞虎咽地將那地瓜連皮帶一塊吃了。

　一個熱騰騰的地瓜下肚，胤禛舒服多了。

　“老四，你吃什麼呢？”

　前面胤祉突然慢了下來，和胤禛并駕齊驅，對胤禛問道。

　胤禛尷尬不已，含糊道：“我能吃什麼，三哥，大雪天您凍糊涂了？”

　“還裝！”

　胤祉指著胤禛笑罵：“剛才我可瞧見六弟那小太監往你這里送東西了，好啊，你們倆吃獨食呢。”

　胤禛耳緋紅，梗著脖子，“我看您不只是凍糊涂，眼睛也花了，行了，三哥，咱們抓趕路吧。”

　說罷，他兩一夾，鞭子一，騎馬往前面去了。

　胤祉氣得哼了一聲，對胤禛的背影翻了個白眼。

　不就是個地瓜嗎？小氣摳門勁兒！

　多寶回了馬車，臉上、脖子上都是雪。

　胤福拿帕子讓他去雪，還掰了一半的地瓜給多寶。

　多寶看著地瓜，眼睛瞪圓了，“阿、阿哥……”

　“吃吧，天這麼冷，你跑上跑下的不吃點兒熱乎的，回頭倒了誰來伺候我。”

　胤福笑道。

　多寶心里一熱，誒了一聲，捧著地瓜啃了起來。

　主仆倆倒是誰也沒嫌棄誰，都抱著地瓜啃，啃完地瓜，板栗也差不多了。

　多寶拿銀筷子把栗子都撿了出來。

　熱氣騰騰的栗子散發著香氣。

　胤福和多寶主仆圍在桌旁，聞著香氣，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就當胤福想手拿個栗子剝著吃時，馬車被敲了敲，接著有人掀起了車簾，胤祉一眼就瞅見了桌子上的烤栗子，“六弟，這麼巧，吃著呢？”

　胤福：“……”

　多寶：“……”

　主仆都有一不祥的預。

　片刻過后。

　剛烤好的栗子被無恥的三阿哥一把端走。

　三阿哥胤祉還沖胤福擺擺手：“六弟，下回烤些別的，栗子這東西吃起來不容易不說，也填不飽肚子啊。”

　多寶暗暗磨牙。

　這嫌棄您倒是把東西放下啊，別又拿東西又嫌棄！！

　栗子就這麼沒了。

　胤福看向多寶。

　多寶攤開手，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阿哥，您不必看了，咱們攏共也就這些東西，要多的也沒了。”

　這就意味著，他們接下來這一天只能等著晚上的干糧了。

　胤福頓時覺得這人生毫無趣味。

　這要是有栗子在，邊吃著烤栗子邊看看書，也能打發一天時間啊。

　康熙一群人一路奔波，總算是在十二月初趕到了京城。

　回到皇宮，康熙先去換了裳，拾綴過后才去慈寧宮。

　“皇瑪嬤，孫兒不孝！”康熙跪在太皇太后面前，眼睛里滿是紅。

　太皇太后睜開眼，的眼睛一片茫然。

　康熙雖早已知道太皇太后雙目失明，此時親眼目睹，依舊心如刀割，見太皇太后出手，康熙忙膝行上前，握住太皇太后的手，“皇瑪嬤，孫兒回來了。”

　太皇太后的手很冷，出手著康熙的臉，仿佛以此可以看見康熙現在的模樣，“皇帝，你瘦了，可是朝政繁忙，又疏忽了用膳？”

　“孫兒……”

　康熙在來的路上有滿腹的話想要和太皇太后說，可他想不到，在“見到”他的第一面，太皇太后在乎的卻是他的。

　一時之間，康熙嚨哽咽，竟說不出話來，眼淚順著臉頰落，下頜青的胡茬可見他這些日子有多憔悴。

　“漢人都說出門餃子回家面，蘇麻喇姑，去讓膳房做一碗牛面給皇帝。”

　太皇太后笑盈盈地說道。

　“是。”蘇麻喇姑紅著眼眶，答應一聲下去了。

　牛面很快送了上來。

　興許是康熙的回來讓太皇太后很是高興，躺了這麼多天終于坐起來了。

　此時的，正滿臉慈祥地“看”著康熙吃面。

　面很勁道，湯底清澈。

　康熙卻食不知味，味如嚼蠟，為了讓太皇太后順心，他幾乎是勉強才把一碗面吃。

　“還是皇瑪嬤這里膳房的手藝好，膳房的手藝總是差一點兒。”康熙勉強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