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里來的琴聲?”
大下午的, 阮煙睡著午覺,就被吵醒了。
了惺忪的睡眼,對言春問道。
言春伺候阮煙坐起來, 瞧了眼后面的方向,道:“聽著是后面東配殿那邊傳來的。”
阮煙頓了頓, 道:“昨兒個也是這個時辰吧?”
“是這個時辰。”言春道:“娘娘, 要不奴婢去后面和貴人說一聲,讓以后彈琴換個時辰。”
說來這赫舍里貴人也真是病多。
前幾日沒眼, 不請自來去了四格格的生辰宴也就罷了,這幾天還添了個彈琴的病,要彈琴,去別的地方彈也好, 換個時辰彈也好,偏偏在們娘娘睡著的時候彈。
阮煙聽著后面的琴聲,說實在話,這琴聲倒還真不錯,聽得出是練過多年,請過名師教導的,要是不是在睡午覺的時候彈就更好了。
阮煙想了想,道:“本宮親自去一趟吧。”
那赫舍里貴人的脾氣, 言春要是去了這麼說,赫舍里貴人未必給面子,鬧將起來,赫舍里貴人怎麼樣,阮煙可不在乎, 在乎的是言春。
言春、春曉等人伺候阮煙換了便服。
珊瑚流云百福紋旗服, 鬢發上簡單簪了一金梅花簪, 打扮簡單,可架不住阮煙容貌。
春曉攙扶著阮煙朝后面走去。
眼睛覷著娘娘,只見娘娘日下若瑩澤,似點朱,眉若青翠,渾氣度不凡,乍看不知似人間客。
就連這尋常不過的打扮,也仿佛巧奪天工、別有一番妙味了。
想,怨不得萬歲爺十年如一日寵們娘娘,不把旁人放在眼里,便是伺候娘娘這麼多年,也經常看娘娘晃了眼。
“小主,貴妃娘娘來了。”
繡漾見善貴妃娘娘前來,忙去書房通傳。
赫舍里貴人心里一喜,按住琴弦,站起來不急著出去,反而是對著鏡子理了理滿頭珠翠,才提著角走出去。
出去時,赫舍里貴人見得阮煙端坐上首,姿容儀態無不自然,無不妙,眼睛里先是掠過一嫉妒的神,而后笑著屈膝行禮:“給貴妃娘娘請安,娘娘吉祥。”
“起來吧,不必多禮。”
阮煙將手上茶盞放下,淡淡笑道。
“是,多謝娘娘。”
赫舍里貴人起,滿頭珠翠叮當作響。
阮煙隨意瞥了一眼,心里其實有些疑,按說赫舍里氏家族是權貴人家,赫舍里貴人應該從小錦玉食才對,怎麼養出了這麼個審?
這珠釵可不是越多越好,要搭配得當,相襯,才不會讓人眼前一花。
但赫舍里貴人倒像是把覺得好看的、貴的都帶上去了,富貴是富貴,就是俗氣。
下心里的想法,阮煙笑著對赫舍里貴人道:“貴人剛剛是在彈什麼曲子?本宮聽著怪好聽的。”
“妾彈奏的是長相思。”赫舍里貴人低著頭,心里有幾分得意。
“長相思啊,怪不得曲意有綿綿之意,貴人這琴彈的真不錯。”
先禮后兵,阮煙決定先夸贊幾句。
那赫舍里貴人臉上笑容越發燦爛,面上故意謙虛:“娘娘謬贊,妾也不過是彈幾曲罷了,琴技不過爾爾,當不得娘娘的夸贊。”
“貴人就莫要謙虛了。”
阮煙道:“你的琴技,本宮看是極好的,不過,這個時辰點兒,貴人怎麼不午歇一會兒好養養神?”
“妾午歇起來才練的琴。”赫舍里貴人說道。
繡漾心里一咯噔。
聽出來了,貴妃娘娘哪里是來夸小主的琴聲好聽,分明是來提醒小主彈琴擾了娘娘清凈了。
“是這樣麼?”
阮煙笑了笑,“果然是年輕,有神,本宮倒是不比你,本宮如今下午多半得睡到申時一刻才能起來。”
赫舍里貴人就算再蠢,這時候也聽出來了。
臉上刷地一下紅了,既又有些怒,“那是妾不是,妾初來乍到,不知娘娘午睡時辰,打擾了娘娘好眠。”
言春一聽這話,忍不住皺眉。
這赫舍里貴人真是沒規沒矩。
什麼初來乍到,不知娘娘午睡時辰,也知道自己是初來的,怎麼不知道夾著尾做人?就算是剛來不清楚,難道不會打聽?
旁的消息打聽的倒是靈通,這種消息怎麼不打聽清楚?
阮煙神也冷了下來了。
淡淡看了赫舍里貴人一眼,“貴人如今知道了,以后記在心里便是,同住一宮中不得替旁人多想想,這樣起來才能和睦,你說,是不是?”
赫舍里貴人臉上更紅了,幾乎紅的要滴。
袖子里的手握,指甲深陷在掌心里。
“娘娘教誨極是。”
阮煙也看得出冥頑不靈,也不想多說,橫豎的來意已經達到,便起道:“本宮也不坐了,貴人要練琴就繼續練吧,下回要是想在這個時辰點兒練琴,倒不如往外面去。后宮這麼大,貴人去走走也好。”
是看在康熙的面子上才給赫舍里貴人面子。
既然對方不知識趣,又何必當個好人?
“妾記住了。”
赫舍里貴人低著頭,說道。
阮煙看了一眼也不說,直接帶著言春等人走了。
走之后。
赫舍里貴人氣得在屋子里踱步,“!”
又想罵貴妃又怕被貴妃聽到,低聲音罵道:“以為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小主慎言!”
繡漾嚇破了膽子,連忙勸道。
現在后悔的腸子都青了,要早知道赫舍里貴人是這麼個格,當初姑姑問肯不肯跟赫舍里貴人時,絕對不點頭。
當初在儲秀宮的時候,貴人也不過是和秀們鬧些小,怎麼如今到了鐘粹宮,卻跟變了個人似的。
“慎言?繡漾,你別忘了你是誰的人。”
赫舍里貴人咬牙切齒地說道:“你不向著我,難道你想向著?”
“奴婢自然是向著您的,只是奴婢擔心,您的話要是被貴妃娘娘聽見,您以后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繡漾著急地說道。
赫舍里貴人一聽這話,就更憋屈了。
這幾日彈琴不就是想讓善貴妃看看自己的本事,可結果,事沒,還落了貴妃一頓“冷嘲熱諷”。
阮煙去過一趟后,赫舍里貴人總算不在午睡時候彈琴了。
換了黃昏時分。
“額娘,這貴人怎麼回事?大晚上彈琴,聽著怪滲人的。”
雅莉奇來陪阮煙,娘倆在繡花,雅莉奇繡了沒幾針就沒心了,聽到后面的琴聲忍不住嘀咕。
“你就當練練專心,再說了,擱在宮外人彈琴還得加錢呢,這個可不要錢。”
阮煙咬斷了線,瞧著手上的鴛鴦香囊,滿意地點頭,“你瞧瞧,好看嗎?”
其實也琢磨出來赫舍里貴人的打算了,但不打算把這些事說給雅莉奇聽。
“好看,這是送給我小舅母的吧。”
雅莉奇好奇地看了一眼。
“嗯,月底他們完婚,你小舅母會和你郭羅媽媽一塊進宮。”
阮煙說道。
“那到時候我能過來看看嗎?”
雅莉奇拉著阮煙的手,撒道。
“能是能,可是要看你這幾日的表現,要是表現不好,額娘可就不讓你來。”
阮煙笑著點了下雅莉奇的鼻子。
雅莉奇眼睛一轉,“怎麼才表現好呢?”
“《論語》得背三篇,每日要寫十篇大字,另外還有……”
阮煙的話還沒說完,雅莉奇就不可置信地看著,“額娘,您也太狠心了,您這是獅子大開口,這麼多功課,還有?”
“你要是再打岔,回頭可不只是還有了,除了還有,接下來還有再有呢。”
阮煙忍不住笑道。
雅莉奇老實了,“您說吧,兒臣努力就是。”
雅莉奇難得肯讀書,阮煙也不敢一下子榨太狠,就多安排了跟安妃學作畫這項任務就沒了。
雅莉奇頓時歡呼喜悅,一口一個好額娘。
全然忘了剛剛有多抗拒。
言春等人在旁邊看著是忍俊不。
母倆有說有笑,雅莉奇還和阮煙商量起要送什麼禮給沒見過面的表哥表姐表弟表妹們呢。
道:“對了,這事也得和胤福說一聲。咱們也饞饞胤福,咱們能見郭羅媽媽、小舅母,他不能。”
阿哥們讀書,非特殊況,一般不能請假。
除非是病了又或者萬歲爺有吩咐。
雅莉奇都已經能想象出胤福收到消息后,是什麼表了。
阮煙好氣又好笑。
點了下雅莉奇:“你就逗他吧。”
“咳咳咳。”
康熙重重咳嗽一聲。
雅莉奇一下蹦了起來,把支摘窗一推開,看著窗戶外的康熙,臉上滿是驚喜神:“皇阿瑪!”
一溜煙跑了出去,拉著康熙進來。
康熙一向縱著這個閨,因此這般親昵的舉擱在其他兒們上是不可能,但是擱在雅莉奇上,那是常有的事。
“給萬歲爺請安,萬歲爺萬福金安。”阮煙剛屈膝,康熙就一搭手把扶了起來,“起來吧,不必多禮。”
“皇阿瑪,我們剛剛在說過陣子見郭羅媽媽和小舅母的事呢。”
雅莉奇興地說道。
康熙見這麼高興,也不樂了,“就這事這麼高興?”
普照福晉年初不也進宮過,雖然說是以外命婦的份進宮參加宮宴,可也見過面了。
“那是自然的啊,”雅莉奇道:“兒臣都這麼大了,額娘家的親戚也就過郭羅媽媽,表哥表姐表弟表妹們也都是知道有幾個,什麼名字,至于長什麼樣子,本不清楚。”
阮煙一聽就知道這孩子是想要伙伴了。
也是,雖然伺候的人多,也有好些個小宮,但是那些人的份和伙伴是不同的。
胤福去上學,雅莉奇自然覺得寂寞。
康熙一想,這也能理解。
雅莉奇打小養在宮里,又是個野子,難免覺得寂寞。
正想說過陣子蘇合泰大婚,讓雅莉奇和胤福出宮一趟,就說是代母妃送禮,出去見見人,康熙還沒開口就聽得后面琴聲錚錚傳來,如金石相擊,似珠落玉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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