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寅跪地道:“是!”
他對胤礽笑了笑。其實他進來之前, 已經開戰了。
胤礽(劃掉)突發奇想(劃掉)神機妙算,猜測廣南國阮氏見大清皇太子會見柬埔寨國王,可能會派使臣來,以免大清手柬埔寨國事。
若阮氏只是派使臣來打仗就罷了, 胤礽擔心阮氏會囂張地派兵威嚇大清使團。
以歷史中阮氏的囂張, 此事大有可能。
何況阮氏背后有葡萄牙的支持, 他底氣可能更足。
于是胤礽便讓大清海軍做好準備, 設好埋伏。
如果阮氏只是單純派使臣, 他們戒嚴也不會損失什麼;若阮氏膽敢派水軍來, 那麼就以逸待勞直接包對方餃子。
在大清扎營期間, 海軍已經列好陣型, 枕戈待戰。
當大清探子發現阮氏海軍出發時, 大清的海軍便藏起來,做出虛弱假象。阮氏使臣上岸時, 他們就開始行。
鄂倫岱和施家兩兄弟離開大帳, 就是發起總攻的訊號。
曹寅進大帳這個行為本, 其實就是告訴胤礽戰局順利、合圍功。
阮福溱傻眼。
他沒想到看上去溫溫一團稚氣的大清皇太子,突然微笑著說什麼“開戰”。
他是幻聽了嗎?!
阮福溱立刻道:“太子殿下這是什麼意思?”
胤禔怪氣道:“怎麼?這時候就知道喊太子殿下了?之前誰說爺弟弟是冒牌貨?你繼續啊。怎麼, 慫了?”
阮福溱冷靜下來:“我以為太子殿下和直親王為了安全互換份,所以自作聰明。我愿意為自作聰明付出代價, 但罪也沒大到需要開戰吧?而且太子殿下要如何開戰?您只是太子,難道敢用大清的海軍?太子擅軍權, 分皇帝權柄,太子殿下把大清皇帝可曾放在眼里?”
分皇帝權柄……聽到這幾個字,即使胤礽的靈魂已經和第一世融合, 都涌出一大堆灰暗緒。
他笑容淡去, 平靜道:“子清, 傳孤的話,上酒上菜,我們和廣南郡公世子一邊吃一邊說。”
胤礽掃了下首大臣們一樣,道:“時間不早了,大家先用午膳吧。”
曹寅應聲離開。
很快侍從們魚貫而,給每個大臣面前都放了一個小矮桌。
柬埔寨君臣和廣南國使臣面前也放了小矮桌和碗筷。酒水、飯食、點心、瓜果依次上席。
阮福溱和吉·哲塔四世都是見慣了人間富貴之人,當他們看到大清這安營扎寨中宴席上的食和皿時,表都有一點點因嫉妒而生的扭曲。
他們花千金難買、只能放在柜子里欣賞的瓷,現在隨意地作為吃飯皿使用,每換一道菜,就換上不同樣式、不同花紋的皿。菜肴還未口,他們就被這大清的豪氣給撐著了。
他們吃飯時會用金銀玉,可不知為何,面前看似樸素的瓷,卻讓他們有一種大清現在才是真的貴氣,他們只是裝富貴的覺。
可能是因為大清瓷賣得太貴的緣故吧。
太子先說著開戰,現在卻又說開飯,阮福溱以為太子被自己震懾到,找臺階下。
他角勾起諷刺嘲笑,安心用大清飯菜,心里琢磨著,大清果然富裕,如果能把大清的領土搶到手就好了。
阮氏從祖上發家起就有一個野心。
曾經的安南屬于南越,包括那古老的上國南方大片廣袤國土在的地方,都是南越。
他們接調停之后,并未采用“廣南國”的國號,而是自稱“公”。
因為阮家遲早會統一安南,然后將安南變“南越”。
他們從第一代先祖起就已經為阮氏王朝定下了國號,國號為“南越”!
阮福溱抬頭看向一邊用膳,一邊和直親王微笑著說話的大清太子。
大清太子的笑容還是那麼從容優雅,阮福溱都有些佩服他了。
一個小孩大言不慚喊著開戰,被他三言兩語反駁了回去,只能靠著開宴會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這件事傳回大清國,不知道會不會給他的太子之位造影響?
不過阮福溱現在仍舊懷疑,這個太子究竟是不是真貨。
大清那麼厲害的國家,皇帝親手養大的太子,怎麼會如此愚蠢稚?
柬埔寨國王吉·哲塔四世也食不知味。
他腦子已經完全跟不上現在發生的事了。
他不明白為什麼阮福溱不害怕大清,居然敢囂張的帶水軍前來威脅大清使團。
他不明白為什麼突然說開戰,又怎麼從開戰突然變開飯?
大清太子和大臣就這麼在劍拔弩張的氣氛中安心用著膳,偶爾彼此頭接耳竊竊私語,卻完全把他們晾到了一邊。
這是給他們心理力嗎?
難道吃完飯之后,談判才會同樣開始?
吉·哲塔四世腦子嗡嗡響。他本以為攀上了大清,就能震懾阮氏。現在這局面他真的看不懂啊。
“弟,下面的人都被你搞暈了。”胤禔小聲笑道,“我也差點被你搞暈了。怎麼突然開飯?”
胤礽道:“因為我聽見哥你肚子在。”
胤禔拍了拍肚子:“起來晚了,沒吃飯,確實得燒心。啊,離宮之后真好,睡到自然醒嘿嘿嘿。”
胤礽道:“哥,你還是稍稍悠著點吧。這兩年要習慣晚起了,你回宮之后被皇父發現,肯定挨揍。”
胤禔不在乎道:“我挨揍的時候多著呢,不差這一點。”
胤礽板著臉嚴肅道:“能挨揍一次也好。”
胤禔轉移話題:“你說那安南人是不是有病,一會兒抬頭做一個怪表。”
胤礽用眼角余瞥了一眼阮福溱,阮福溱也正好在觀察他。
他憋笑。別說,阮福溱現在的表讓他想到了傳統小說中的“龍傲天調盤表”,三分不屑三分嫉妒三分嘲笑還有一分暢想未來,扭曲極了。
胤礽以前看小說的時候就在想,許多小說在描寫男主前期吃癟之后,都會寫男主臉上出現調盤表,并放一句狠話。
現實中如果真的有人在那不斷表變幻還放狠話,好像有一點點尷尬。
現在看來,嗯,是他錯怪小說作者了。
這明明是寫實啊!
“大哥,你知道安南的歷史嗎?”胤礽笑著問道。
胤禔道:“知道,不過你說。你說的比歷史書有趣,我聽。”
他從小聽著胤礽講的故事長大,就好聽胤礽講的故事。
現在胤禔已經把聽故事的好發展看話本、聽評書、看戲曲,活一個紈绔子弟……不,一個閑散老大爺。
紈绔子弟才不好這些。
胤礽將安南的歷史徐徐道來。
安南的名字來源于唐朝的安南都護府。從秦始皇起,安南就是中國領土的一部分。
后世越南史學家為了給自家歷史金,稱越南獨立是從五代十國時吳權割據安南開始。
但實際上吳權當時割據安南,和其他節度使割據沒區別。他很快被殺,兒子也沒能繼承他的位置,割據政權立刻被其他軍閥奪權。
安南獨立,是從宋朝開始,在明宣德時徹底獨立。
宋朝太弱,放棄了對安南的控制;明朝永樂帝時期,將安南納版圖,立趾布政使司。
直到永樂帝朱棣的孫子,宣德帝聽了閣大學士楊士奇等人的建議,撤掉了趾布政使四,冊封叛將黎氏為安南國王,安南才徹底獨立出去。
歷史中許多青史留名的“大賢臣”都對國土問題不敏,腦袋里只有黨爭,為了黨爭經常踐踏國家利益。
比如“千古完人”司馬,新黨贊同的他都無腦廢除,新黨好不容易打贏了西夏,收復了安疆、葭蘆、浮圖、米脂四寨,他都因為這是新黨打的,立刻將四寨雙手送給西夏,并進貢歲幣,搞得打了敗仗的西夏都有點懵。
晚清打敗了法國,還給法國賠款這種匪夷所思之事,在北宋時,司馬就做過了。什麼有史以來,自古如此的文明古國啊(戰后仰.jpg)。
楊士奇也是如此。
宣德帝時期,武將勛貴勢力還很強。為了打武將勛貴,楊士奇等人罷所有用兵,將明軍召還,將安南一大片領土送給叛將黎氏。
“放棄安南給前明帶來了巨大而長遠的負面影響。”胤礽嘆氣道,“前明在南洋的國際聲遭到極大打擊,南洋再不認前明這個宗主國。之后前明邊境紛爭不斷,誰都敢大著膽子咬前明一口。”
南國犯邊、海盜掠奪……宣德帝聽從了楊士奇等人“罷兵養民”的建議放棄了安南,卻未料到放棄安南就放棄了整個南洋,南邊從此兵災不斷,給前明造了巨大的損失。
國際關系中,有些事可以忍,但關鍵問題上絕對不能退讓。你退讓,其他國家就會變嗅到了腥味的鬣狗。
胤禔跟著嘆氣:“洪武帝和永樂帝這麼厲害的人,怎麼有這麼蠢的后人?罷了,他后人不蠢,也不到咱們家當皇帝。”
胤礽道:“朱棣的孫子,這都第四代帝王了,有點失誤正常。正常王朝從這時候開始就該走下坡路,他除了安南這件事上做錯了,其他還好。”
胤禔道:“大清從關后開始算,嗯,第四代帝王就是你的孫子?從你孫子起由盛轉衰,曾孫開始廢?”
胤礽訕訕道:“……別拿我打比方啊。好吧,確實如此。”
大清關后第四代帝王是乾隆,第五代帝王是嘉慶,確實符合這個規律。
胤禔開玩笑道:“還好以后不的大清帝王是你子孫,后世人嘲笑不肖子孫也只會嘲笑你,哈哈哈。”
胤礽磨牙:“你信不信我給后人留下一道旨,等大清要亡國了,就找你的子孫禪位?”
胤禔差點噎住:“弟,何至于此!”
胤礽冷哼:“你等著,我絕對會留下這道旨!”
胤禔哭笑不得:“喂喂喂,別這樣,我不笑你了還不行嗎?”
胤礽道:“不,我生氣了,你等著!”
胤礽和胤禔在上面笑開了。
離得最近的大臣聽到了這對兄弟的竊竊私語,心十分復雜。
漢臣聽到胤礽如此評價楊士奇和司馬,心中很想反駁,卻又認為胤礽說得對,一時間難極了;
滿臣聽到胤礽隨便拿亡國開玩笑,很想訓斥,但又知道普通王朝四代帝王后開始走下坡路是事實,一時間悵然極了。
他們忍不住頭接耳。
“太子殿下……唉。”
“雖然……但是……唉。”
“你們嘆什麼氣啊?太子殿下如此清醒,不正說明他將會為千古難得一見的明君?”噶禮不在乎道。
其他大臣們繼續嘆氣。他們難道不知道嗎?就是心復雜啊。
噶禮轉了轉酒杯:“能跟隨這樣的太子,諸位大人只要不犯錯,撈個名垂青史輕輕松松。你們當最大的抱負不就是青史留名嗎?著樂就了,抱怨什麼?”
其他大臣們:“……”
好了,他們不但不想嘆氣,心里還有點滋滋。
陳廷敬忍不住笑道:“噶大人所言有理。不說以后,今日在帳中用膳的各位,已經青史留名了吧。”
大臣們都忍不住浮現出矜持的微笑。
噶禮嘆息:“太子年不過總角,居然算無策。我以前總認為你們演義中所說的那些謀臣是夸張,現在看來,人和人相比,差距真是大。什麼時候太子給我們一人一個錦囊,模仿諸葛武侯來一出錦囊妙計,我也不意外。”
大臣們紛紛拈須,微笑點頭。
有一大臣道:“說到三國,關公溫酒斬華雄,我們午宴破安南,可是異曲同工之妙?”
又有一大臣得意道:“我們也驗了一番‘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蘇公詩詞真是妙絕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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