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淳風聽到沈夜瀾的話,猶豫了一下,還是跟進去。
但見此刻的玲瓏已經被他扶起來盤坐著,只是那頭頂上扎了三四十銀針,也不曉得就這麼短短一會兒,他是如何扎上去的,看著跟個刺猬一般。
謝淳風雖然覺得有些驚世駭俗了,但到底是敬畏旬神醫,不敢質疑,倒是沈夜瀾三步并作兩步上前去,“你這是作甚?我是讓你幫忙救人,不是讓你來閑玩的。”
“你這小瀾子好不講道理,明明是你半夜三更讓書香喊我老子來的,老子我來了你又要挑三揀四的,何況你是大夫,還是老夫是大夫啊?而且非常人之癥,自然是要用非常人之法。”旬老一面回著沈夜瀾,一面有些得意地甩著手里的銀針,一次下五。
沈夜瀾看得頭皮發麻,只見謝淳風沒上去阻攔,“你可好好看著,原本人是還有呼吸的,若是一會兒出了什麼事,你只管找這老頭報仇,不要找我家夫人。”
只是謝淳風還沒來得及應,旬老聽到他提夫人,便回頭笑道:“你這小媳婦倒是一個極有天賦的,我徒弟給的那些藥方子,竟然全都做出來了,我瞧了幾顆藥丸,藥效還比我那傻徒弟煉的還要好幾倍呢,一會兒喊起來流一下這提煉技呀。”
“一心不可多用,先看著玲瓏可好?”沈夜瀾才不愿意讓孟茯跟著瘋老頭來往呢。
謝淳風是一句多余的話也不敢說,就怕哪一句惹了這旬神醫不高興,撂擔子不干了。
所以只能看著他二人爭辯。
雙喜坊榨油街一小院子里,秦泊等人從昨兒晚上從鋪子里回來,就一直在這里幫忙,這會兒已經累得如泥一般。
他的這一幫兄弟們也跟著幫忙,眼看著再有一個時辰就要天亮了,明日大家還要上工,于是便同劍香商量著,“等吃過夜宵,他們在客房里歇一會兒,可好?”
他問得有些小心翼翼的,畢竟是新房子,他們還未正式親,就讓這些個兄弟們住在家里,怕劍香不高興。
雖然也不是住他們的新房,是客房。
劍香也是個膽大心細的,一下就察覺出了他的擔憂,“我不講究那些,你去安排,我到廚房看看夜宵準備得怎樣了?”
秦泊心中激,還是朝謝了一回,然后去招呼兄弟們。
只是眾人這會兒哪里吃得下,“甭讓劍香姐去廚房了,也快天亮了,我們就靠在這里休息會兒,等天亮了直接坐十二路馬車去鋪子里吃食堂。”
其實秦泊也吃不下,子時的時候才吃了一回。但是就這里怎麼休息?而且好些地方都還七八糟的,也就是房間里還像幾分樣子,所以便勸著他們去客房休息。
等他好不容易將他們六個趕去休息了,劍香從廚房里出來了,手里還抬著些甜湯。“人呢?”
“都說吃不下,等天亮了直接去鋪子里吃。”秦泊接過甜湯,放到桌上,“他們不吃,我陪你吃。”反正明天他也請假了。
本來是打算請假去請個婆,不管手里再怎麼拮據,這三六聘總不能了,可是哪里曉得這新房子竟然是這樣難以收拾打理,什麼家該放在何,也是要有個講究的。
縱然是有了他們幾個幫忙,但仍舊是忙不過來,如今才收拾出了些雛形來,細節上只怕還要忙兩三天。
“搬家本就最勞累人,咱們還好,東西都不多,不然怕是得收拾個五六天呢。”劍香說罷,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只怕明日起步早了,既然他們要去鋪子里吃,我就不管了。”
“嗯,你只管放心睡,實在不行,我去雇兩個人來跟著幫忙收拾。”秦泊也不忍心這樣熬夜勞累。
劍香連擺著手:“不必了,剩下的都是些輕巧的活兒,我們自己來就是,反正也還沒定日子,不著急。所以你也不必擔心要連著請假幾天,只消下班后回來,隨便擺弄一下就是。”
秦泊聽著的安排,直點頭。
吃過甜湯,劍香見秦泊也睡下了,便直接回府里去。
的房間在正院寢樓隔壁的廂房里,而孟茯他們都去了客院,所以并沒有察覺出什麼問題。
直至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聽到院子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出于本能反應,一下翻躍起,竟然見著是劍香,手里拿著一個小錦盒。
連忙收回劍。
認得,那里裝著孟茯最珍貴的藥品半只雪蓮。
“謀事的傷這樣嚴重了?”下意識地以為書香是拿去給謀事用的。
書香卻是被忽然從廂房窗戶里閃出來的嚇了一跳,聽到話后,才恢復過來,“你幾時回來的?不是說不回來麼?”
劍香撓著頭,“新房子住得不習慣,想著還是回來睡,何況真親了,往后就是回娘家了,哪里有這樣自在。”
“就你多想,嫁了人回來還不是一樣,夫人又不比得別人。”書香看了看懷里捧著的盒子,“我不與你閑扯了,玲瓏昨夜來了,這會兒出了意外,安置在客院,我趕將這半只雪蓮送去給旬老。”
“旬老都來了?”劍香詫異,這晚上錯過了多事,一面朝書香道:“你先去,我穿了裳過去看看。”
“你靜小一些,別驚爺小姐們。”書香叮囑著,影很快便消失在晨霧里了。
劍香回屋穿好裳,趕到這客院里,果然見樓下兩燈火亮著。
小廳里,家三公子和那謝淳風不知在說什麼,謝淳風臉難看得要命,于是就沒往上湊,只朝著另外的房間探過去,正好劍香和孟茯開門從里面出來。
孟茯見到自然也意外。
“怎樣了?”小聲問著,一面想要往還沒關嚴實的門里看,似乎能看到玲瓏此刻的狀況一般。
孟茯回著:“我那些藥,七八糟什麼都吃了,還吃了不,經脈都了,連脈象都不出,現在里各樣毒素混雜一起,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不過孟茯觀旬老的樣子,心還不錯,多半是有些轉機了。
而隔壁廳里的沈夜瀾和謝淳風也迎了出來,“如何了?那半只雪蓮真有用?”
“旬老說可洗髓清筋脈。”孟茯回著,反正現在理解的就是玲瓏在毒發時候,吞下了那些七八糟的藥,與原本的毒發生了抗衡。
旬老就想趁機用這半只雪蓮將的毒都清理干凈,但是能不能,是要看天意的。
謝淳風聽罷,沒在說什麼,只朝孟茯道謝,“多謝夫人,今日這半只雪蓮的恩,他日謝某一定會報。”
那半只雪蓮是孟茯當初因為哈青馬得來的賞賜。
是天下難尋的幾味神藥之一。
孟茯心里七上八下一個晚上了,哪里有心思跟他說這些,“給用,用不著還的。”又不是拿去浪費,也不是那不相干的人。
沈夜瀾瞧見滿臉的倦意,只連忙扶著的肩膀,“那老頭就事多,他自己不是自詡神醫麼?你歇得好端端的,非得要喊你過去幫忙,著實能折騰人。”
其實旬老也沒喊去作甚,就是問提煉藥材的方法罷了。
這才曉得,原來現在這個時代大家提煉藥材的方法還十分落后,至以至于藥不純,雜質到占了不。
也后知后覺反應過來,為何別人吃的藥丸,病癥好得比別人家快,還白得了個千金手的名聲。
原來不是別人的方子和藥不行,只是他們的提純法子不行……
所以吃藥的人也多吃幾副才得效果,比自己晚了些。
東方魚肚翻白,第一縷晨穿過厚重的云層與薄霧,照滿了整個院子。
坐在椅子上的孟茯靠著沈夜瀾剛睡過去,忽然被一陣開門聲驚醒,嚇得抖了一下,“怎麼了?”
幾乎是話音才落下,旬老撕破布一般的聲音就嘩啦哈拉地從廳外響起來,“老子真是天下第一神醫啊!這不解之毒,居然給老子解了!哈哈哈!”笑聲里好不得意。
眾人聽得他的話,也一時高興不已。
“多謝旬神醫!”最激的莫過于謝淳風,當下就要給旬老跪下了。
不過旬老卻揮手示意他起來,自己在離門口最近的椅子上坐下來,示意書香快給自己奉茶,喝了一口才得意地朝沈夜瀾說道:“你當年領著到我面前來時,我就說過了吧,這面相,說要活過花甲的,你偏還不信,現在還不是被老子救回來了。”
若是平時,沈夜瀾必然是要拆臺,但現在聽他說玲瓏得救了,便沒說什麼,只朝他確認道:“當真解毒了?”
廳中幾人的目也都張地盯著旬老,似生怕他方才那話是玩笑話一樣。
“解了!”旬老滿臉都是止不住的得意,又仰頭灌了一口茶,卻沒說大家都想聽的正事,反而朝沈夜瀾埋怨道:“小瀾子你不厚道,利用老頭我的時候,分明說日日好茶供奉著,可你給我的那些都是什麼破玩意兒,自己反而留了這樣的好茶在家里。”
沈夜瀾已經多久不在家里喝過一口水了?更不要說是喝茶了。
他也是無辜。
孟茯連忙道:“這是石頭縣龍膽寨的笪丹寨主他們送來的,是神山上摘的,送了不來,您若喜歡,我讓書香給您多裝一些。”的雜貨鋪也有賣,就是還沒空將招牌打響,不然一定能得好價錢的。
“還是娃娃家懂事些。”旬老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才繼續正題,“這一切說來,也是機緣巧合了,當然這其中也有小瀾子媳婦的大功勞。”
原來還真跟孟茯所猜測那樣,玲瓏在毒發之際,吞下了那些毒藥補藥安胎藥若干,以至于發生了變化,抑制了原本的毒藥,無法繼續發揮藥效。
旬老又來的及時,施針鎖固筋脈,然后又將這半只雪蓮洗髓,便將那各種各樣的毒清洗出來。
但有一點,往后就是沒半點武功的尋常人了。不過比起能留下命,那又算得了什麼?
至于這最要的還是因為孟茯提藥純,若是換了別人給玲瓏吃這些藥,只怕并沒有今兒的效果。
這也正是旬老為何說孟茯有大功勞。
因為除了這一切機緣巧合之外,這些毒藥補藥還要孟茯親手煉制。
眾人聽得他這些個解釋,只覺得不可思議,真真除了用機緣巧合之外,一時半會兒還找不得什麼詞兒來代替了。
從謝淳風說那些話聽到,再到想去報仇來見孟茯最后一面,順手拿了那麼藥,又剛好毒發,怕自己毒發后殺無辜,所以憑著最后一理智吃下那些藥,想要自行了斷。
這些事,了任何一環,都不可能將垂死在即的命救回來的。
不過再孟茯看來,還是玲瓏本堅強善良,再最后一刻吞藥自盡。
反而救了自己。
所以便想,若是那心存歹毒之人,只怕即便是毒發了,也不會吞藥自盡,多半還指著能清醒過來,繼續找解毒的辦法呢。
“好了,大家都散了休息吧,約莫要明日午時才能醒過來,喊個人看著些就是了。”旬老打著哈欠,朝書香道:“去,書香丫頭把茶葉裝好,咱們直接回藥廬。”
書香本想留他,但曉得這老頭子的癖好認床,也只能去了。
拓跋箏與其他人也陸陸續續下樓來,曉得玲瓏逃出了死劫,這會兒便讓大家去休息,自己來守。
孟茯不放心,“你也才沒睡多會兒,我去喊萱兒們過來,們三個丫頭總是能頂一個大人的。”
時之和阮崢便一起告辭離去,獨孤長月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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