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月下夜談===

　許是劫后余生的緣故,又許是夜深人靜里，周圍只有他，和懷中的小六,桃桃在，早前的浮掠影就似走馬燈一樣，在腦海中一一播放著。

　于是，從落水開始，大夫說救不活開始,娓娓道起,說起娘親一直抱著，陪著,直至后來醒過來,雖然記不得早前的事了，但大夫都說不可思議。

　只是后來就落下了病,不怎麼敢冷水,也很怕冷,每次風寒生病都會折騰上好些時候,所以冬日里暖手爐都不離,也大都穿得厚實……

　卓遠忽得想起在藍城的時候,沒有去看日出,因為說冬日里尤其怕冷，原來都是有出的。

　他的聲音在頭頂溫和響起,“現在還冷嗎？”

　沈悅搖頭,輕聲道,“不冷，還有兩個大暖手爐呢……”

　卓遠也跟著笑起來。

　兩個大暖手爐是指桃桃和小六。

　只是笑意尚在，還未收起,又聽道，“還有你……”

　卓遠微微頓了頓，臉上早前打趣的笑意似是慢慢化作清風細語，勾勒在眼角眉梢里。

　似潤無聲，若春意繾綣。

　每一句，都同鴻羽般，悠悠落在他心底，無需旁的話語。

　“困嗎？”他問。

　沈悅搖頭。

　“那繼續說吧，阿悅，我想聽……”他聲音很輕，就在頭頂呵氣幽蘭，也仿佛心安一般，繼續說起和娘親，涵生一道在晉州的日子。

　又說到上元佳節的時候，遇到翁大人和穆夫人家中幾個走失的孩子，給他們講故事，玩游戲，哄了許久，幾個寶寶總算不怎麼哭了，后來穆夫人尋來，覺得同投緣，便邀請去府中做客。

　翁大人事忙，穆夫人要照看家中三個孩子，有一次去府中的時候，同孩子們在一玩了很久，孩子們喜歡和一起，也同穆夫人說了對幾個孩子的觀察。

　穆夫人和翁大人商議后，希能來府中照看孩子。

　喜歡孩子，也喜歡同孩子在一，穆夫人同說起的時候，其實心中很高興。

　孩子的年對一生的影響很大，照顧孩子，對來說是一件很有意義的工作，也是一件值得付出時間和心的工作。

　只是說服娘親花了很多功夫。當時剛滿十三，到了要說親的年紀。子十五及笄就要出嫁，所以好人家的親事大都是在十三歲便前定好的。

　“誰說的？”頭頂上的畫外音忽然打斷，“好姻緣都來得都晚，需要時間沉淀，十三歲時周圍的人才有多，也頂多就是矬子里拔大個，哪里去尋……譬如我這樣的青年才俊……”

　“……”沈悅抬眸看他。

　月華清冷照在他致的五上，仿佛清冷也褪去，只余了冬日里的一抹與暖意，在躍的火苗前，人心扉。

　看他。

　他也看，厚臉皮道，“我這是比喻，京中的青年才俊哪里比得上我……”

　沈悅低眉笑笑。

　他似是貧也貧了，心中舒服了，繼續問道，“后來呢，怎麼說服娘親的？”

　沈悅笑道，“我同娘親說，我不想這麼早嫁人，十三四歲還太小，書上說的好多有趣的地方我都還沒去過，還有許多想做的事，我都也還沒有做過，如果就嫁人了，那這一生多沒有意思？并不是所有按照旁人軌跡去完人生，才是好的人生；若是，我日后的人生軌跡會更好呢？譬如，遇到更好的人……”

　卓遠果真嘆道，“我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

　沈悅笑了笑，沒有搭理他的點評，繼續道，“娘親就說，能同說說，想要什麼樣的人生軌跡嗎？”

　卓遠心中唏噓，他其實也想聽……

　沈悅輕聲道，“我同娘親說，我想去蒼月，南順，長風和燕韓看一看，看看那里的國家是什麼樣子的，如果可以，還想去羌亞，西域，走一走那里的商路，看歷史變遷在商路沿途留下的痕跡，這些都是很有意義的事……”

　卓遠嘆道，“這還不容易？出使周遭諸國都是鴻臚寺的事，打聲招呼，就能一道去，只是去羌亞和西域的商路不□□穩，需要時日，眼下，也不是好時機……”

　見沈悅愣住，他又道，“你若想去蒼月，長風，南順和燕韓幾國，我讓鴻臚寺的人帶你去……”

　“……”沈悅支吾，“這算不算以權謀私？”

　他“認真”道，“這合理利用規則，同鴻臚寺使節一道出使，一路都有軍隨行，對方都有使節禮讓，你也闖不出簍子來，恕我直言，沈姑娘你若是想自己去，恐怕還走不出西秦就被人吃了，你信不信？”

　“……”沈悅語塞。

　似是真嚇倒了，卓遠趕道，“逗你的，等日后若是安穩了，我也同你一起去，我去做出行主使。我們可以去南順，長風，燕韓，一趟來回也不會很久……”

　沈悅遲疑，“為什麼沒有蒼月？”

　卓遠握拳輕咳道，“蒼月的皇帝柏炎，我早前同他兩軍對峙過，他沒有我聰明，我用計坑了他一回，他在我這里吃了大虧，必定懷恨在心。他如今登基了，我這是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沈悅啞然。

　見錯愕啞然模樣，卓遠忍住笑意，“還有呢？除了想去周遭諸國，還同娘親所了想做什麼？”

　沈悅似是才被他的話帶回來，輕聲道，“……想建一兒園，讓孩子們可以在兒園里探索，長，讓兒園為他們喜歡的地方……”

　到卓遠噤聲怔住。

　沈悅繼續道，“我想一直在兒園里陪著孩子們長，會有孩子長大離開，去開始他們新的征程；也會有新的孩子園，重新從點滴開始……我想和孩子們在一，陪伴他們的日常生活和長，這就是我一直想做的事……”

　話音剛落，卓遠開口，“那日后王府兒園也讓旁的孩子園，你可以繼續做你喜歡的事，我做你后盾，你相中哪家孩子了，我去給你拎來，必須來王府兒園……”

　分明是打趣話，沈悅沒忍住笑出聲來。

　他亦跟著笑起來。

　良久之后，沈悅又道，“娘親其實聽我說了許久，甚至說了一步一步要準備怎麼做，要花多久的時間，我還給畫了兒園的雛形圖，就像畫給你和陶伯看得那幅，不過還要簡單些……娘親其實一直對我偏，知曉我是真的喜歡，便也同意了。后來我就去翁大人和穆夫人府上，在晉州邸建了一個小小兒園的雛形，孩子也是三個……”

　卓遠也想起，王府兒園初建的時候，似是也只有小五，小七和桃桃三個孩子。

　后來才來了穗穗。

　至于阿四，小六和小八都在來栩城的路上同沈悅見面的，他們幾人還未見過王府兒園。等他們真正見到王府兒園，許是會比早前的小五，小七和桃桃還要高興都說不定……

　卓遠彎眸笑了笑。

　沈悅又道，“我心里一直很謝翁允大人和穆夫人，若不是翁大人和穆夫人，我可能和旁的十五六歲的姑娘一樣，嫁人，生子，但眼下，卻能做自己喜歡，又覺得有意義的事……”

　話音剛落，卓遠也適時開口，“這麼說，那我也應當謝翁允和夫人，等回京之后，我要邀他過府，好好喝上一宿酒，聊表心意……”

　沈悅似是已對他的胡謅免疫，繼續回憶，“后來，娘親過世，舅舅來晉州接了我和涵生來了京中照顧，雖然離開晉州很舍不得，但舅舅舅母對我和涵生很好。表哥有的東西，涵生都有，聽說我想去私塾，舅舅舅母不僅沒有讓我打消念頭，反而托關系，讓我扮男裝去私塾念書。”

　沈悅言罷看他，“后來的事，都同你說起過了……”

　后來，便無非于在私塾認識許黎，表哥沖撞了威德侯府的二公子，被威德侯府帶走，托霍伯伯遞了翁大人的舉薦書到平遠王府，想要請他救梁業……

　那時真的已經走投無路。

　分明是許久之前的事，卻又仿佛歷歷在目。

　那時的卓遠還刁難過，亦在他面前謝過軍令狀，但眼下，困在平寧山，靠在他懷中，慢慢說起的事，又似全然另一幅景。

　“你呢？”來而不往非禮也，但其實，是經歷了今日的生死波瀾，仍靜不下來心來，亦無睡意。

　“我？”卓遠笑笑，輕聲嘆道，“那可比小時候彩得多！從小打架斗毆，逗貓惹狗，京中沒幾個人能比得過我。所以不就挨我爹鞭子，但架不住上面哥哥多，所有人都護著我，都寵著我一個……我從小就什麼都不怕，我在京中惹是生非若是稱第二，京中就沒人稱第一……”

　沈悅忍俊，所以，真的是熊孩子一個。

　還是從小熊到大的那種。

　“還冷嗎”他似是有意一句帶過，沈悅沒有破，搖了搖頭應道，“不冷了。”

　卓遠嘆道，“我之前不知道你怕冷，竟然還特意約你看日出……”

　卓遠言罷，頓了頓，“你不會看不出來吧，我是為了和你去看日出，才慫恿小五的？”

　結果最后不僅佳人沒去，白白便宜了小五，還和小五，卓新一起淋了落湯，生了一場病。

　但病了，也不是一無是，至還聽講了幾日的睡前故事，心心念念……

　卓遠思緒中，沈悅一手抱小六，一手環上他腰間，淡淡道，“明日，可以一起看日出了……”

　“睡吧，等日出的時候，我再喚你。”他心底微微暖意，“阿悅，相信我，我們會出去的……”

　“嗯。”

　作者有話要說：一更啦，不要嫌棄清之寶寶夜談哦，這章不是商量好許多事嗎，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