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留在白城。
如蘭清秋所說,生存不易,更何況一個沒學歷,什麼都不會的學生。好在許諾也不挑,先找了個技不強的工作,在一家公司當前臺。如果讓悉的人看到,大概會大吃一驚,許淮安的兒,差點了莫永業兒媳的人在站前臺,不過沒多想,最重要的是先活下來,付得起房租。
同所有人都斷了聯系,手機號碼也換了,新號碼就發給兩個人,一個蘭清秋,說媽,我在白城,我很好。蘭清秋打過來,許諾按掉沒接,蘭清秋發了短信過來,呆不下去了,就來找媽。
許諾沒回,另一個是趙亦樹。自從出事后,趙亦樹一直很關心,他很自責,如果不是當初許諾聽了他的勸,兩人就不會在一起,就不會有后來這麼多事,其實和他有什麼關系,都是他們自找的。
一個人在白城的日子并不好過,趙亦樹幫了很多忙。
開始許諾只能找些簡單的工作,后來趙亦樹幫忙介紹進了一家設計公司,從助理做起。如今大學生多,許諾連畢業證都沒有,能進去也不容易。
趙亦樹問過許諾想回學校嗎,他可以幫忙。許諾想了想,還是搖頭:“現在也好的,就算畢業了,也得自己重新開始。”
“阿諾,你沒必要疚,也沒要懲罰自己。”
許諾搖頭:“我只是不想再和過去有所糾纏。”
要告別過去,一切的一切。
趙亦樹偶爾會來找許諾,但兩人從來沒談過莫鋮,只字片語都沒有。
許諾也從來沒有問過,仿佛的人生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一個人,沒過,也沒恨過。
時間一天天過去,蘭清秋在另一座城市繼續斗。母倆有聯系,又本有隔閡,竟變得越發像路人,再加上蘭清秋的事業也不是特別順利,幾次給許諾寄錢也都被寄回來,心也冷了,不如最初的熱絡。
許諾也和這個城市的每個人一樣,早起,上班,公,花兩個小時從崇明區到靜安區,晚上再從靜安趕回租房。每天忙忙碌碌,有時候加班晚了,追趕末班車,難得有空位,許諾看著外面一閃而過的夜景,華璀璨,會想,活著到底為什麼?
那些每天和公的人,有帶著夢想剛來到白城,有想在這個城市爭一席之地,還有是小夫妻為未來斗……自己呢,許諾不知道,只是很忙,忙著生存,然后,沒有了。
現在做室設計,為客戶設計一個獨一獨二的家。每個客戶來公司,通需求時,都是容煥發,一臉期待幸福地說,我要臥室是怎樣的,客廳要什麼風格……許諾靜靜地聽著,角會不自覺地揚起,多幸福啊,他們有一個家。
有家,可被至親至被自己毀了,支離破碎,淪落天涯。
二十一歲生日,許諾在加班,從公司出來,一路狂奔去公亭,心里冒出個想法,要買房!
對,活著的目標就是買個小小的房子,不用大,小小的,有個安生之地就行。那是的家,累了,可以躺在的床上,然后養只貓或狗相伴,會把房子設計得的,溫暖又獨一無二。下定這個決心之后,許諾暗暗松了口氣,也有生活目標,白城的房價很高,一個首付就夠斗好幾年。
這就是二十一歲的許諾,活著努力而安靜。
沒有朋友,除了趙亦樹,沒人了解的過去。和過去那樣,遇見的人都安排在穩妥的位置,同事是同事,客戶是客戶,禮貌而生疏。把自己武裝得像一只長滿刺的刺猬,只要稍有人靠近,就亮起全的戒備。
一無所有,活得貧窮而小氣,租房永遠在最便宜的老城區崇明,幾乎隔陣子就要找房。搬過好幾次家,水的房子住過,炎熱夏天沒有空調的房子也住過,也遇到過極品的房東,被連人帶行李趕出來……
可平靜地接命運給予的一切,沒人知道,這個不笑有著安靜眸子的孩,母親在另一座城市慢慢起,的父親許淮安在白城有八套房子,公司附近的國際學校,每天接送的豪車,有一輛是同父異母的弟弟許言。
說起許言,許諾倒是見過幾次。
許言上小學了,早忘了那個鄉下來要錢的姐姐。許諾倒是一眼認出許言,因為他和許淮安長得蠻像的。第一次在路上見到許言,他正從車上下來,許諾下意識地要躲開。后來發現想多了,接送的是司機,本不認得,許言蹦蹦跳跳從邊走過,就像路過一個陌路人。
許諾回頭看了一眼,想到許淮安,如果爸爸看到自己如今的景,會有什麼表示。又搖頭,覺得可笑,以前他們住在相鄰的小區都不會遇見,何況他們現在住在不同區,更不可能遇見。崇明區和靜安區都屬白城,但一個天一個地。
或許是一個人太孤獨,知道許言在附近,許諾會多留意。
許言長得矮矮的,比同齡人矮一點,穿著西式校服,乍一看還有點像柯南。小時候許諾看到這個弟弟就覺得各種煩,現在大了,也就是個小屁孩嘛。
可就算知道那是弟弟,許諾也沒想去認他。
直到有次,許言站在路邊等車,突然有輛車橫沖直撞過來,就要刮到他,正好許諾路過,拉了他一把。四周一片驚呼聲,許諾把許言抱在懷里,低頭看到他和許淮安相似的臉,趕放開他,向前走。沒料到,許言竟跟上,許諾走了一段路,發現小屁孩仍跟著。
許諾停下來,抱著問:“干嗎跟著我?”
“姐姐,你剛才救了我,我還沒說謝謝。”許言很有禮貌地說,認真道,“謝謝你,姐姐。”
許言說完,沖許諾甜甜笑了,便回到校門口,小書包在后面一晃一晃。
許諾楞了下,許言比小時候有禮貌了,也可多了。
沒忍不住,喊了一句:“喂,你小心點。”
“知道了,”許言回頭,又說,“姐姐,你真好。”
許諾微微一楞,好?
除了阿公,誰會覺得好,媽媽怪毀了的事業,爸爸不喜歡,莫鋮……
許諾搖頭,沒想到幾天后再到許言,他還記得,要請吃冰激凌說答謝。
許言長得矮,個子小小的,眼睛大,嗓音清脆,許諾和他說了幾句,竟覺得可的。吳瓊心機重重,許言倒是個心善萌的小孩。一來二去,兩人還了朋友,許言問過許諾名字,許諾說:“你就我姐姐。”
許言絕對想不到他們是姐弟,許諾也沒想說,囑咐許言別告訴家里人認識,當兩人的小。小孩子總對充滿興趣,許言開心地答應了,和這位姐姐當起了朋友。
許言很喜歡說話,每次見到許諾就拉著講個不停,說他太矮了,同學都欺負他,爸爸疼他,但很忙,還有媽媽,天天就知道做容,看鏡子的次數比看他還多……
許諾聽著,哭笑不得,說矮沒關系,多喝點牛,很快就會長高的。
許言瞪著大大的眼睛,很期待地問:“真的?”
“可牛好難喝啊!”他又苦著臉。
許諾笑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和許言走得那麼親近,可能是緣,可能太孤獨了,可能人的世界太復雜,一直都看不懂,想躲在小孩的天真里,暫時歇一會兒。
許諾覺得累,活著累。
才幾歲,卻像人生走到盡頭,很難再到快樂或悲傷。除了塵封的記憶,一無所有,但許諾清楚,怨不得別人,是造這樣的結局。只能告訴自己,有個目標,一間小小的房子,要給自己一個家,活得很努力,但也只是活著而已。
一天天都在平淡中過去,不知不覺三年過去了。
許諾也習慣了這樣平淡無奇的日子,以為一生會如此過去,有一天能存到買房子的錢,有個窩,然后某一天,老死在小小的家里。三年了,還是一個人,帶著阿公的相片搬了好幾次家,每次看到阿公,都告訴自己,找個人吧。
在最好的年齡,年輕水靈,就算冷了點,也不是沒人追,但做不到,別說出去約會,就算有人稍有暗示,許諾都會像驚的兔子逃得遠遠的。
那場如流星短暫的,燒盡所有的勇氣和力氣,留下一個四風的空殼。風吹進來,都是冷嗖嗖的涼意,水進來,不留痕跡地流失,沒法再了。
三年,許諾沒去想莫鋮,也不去打聽。他被判三年,以莫家的手段會早點出來的吧,但莫鋮沒出現,許諾也沒去找他。
安靜地生活,活在這世上,但這個世界仿佛與無關。
直到二十三歲除夕夜的晚上,許諾被急于團圓的房東趕出來。
一個人走在下雪的長街,看到那人的瞬間,心被得稀爛,疼得模糊。
他就這樣毫無預兆地重新出現在自己面前。
莫鋮沒什麼變,但許諾固執地相信,他變了,滄海桑田,胎換骨。瘦了,整個廓和五都顯得深刻立,打黑傘,穿黑風,英俊了,也了,笑容和煦,像個年人,以前認識的莫鋮是很張揚有嚴重孩子氣的大男孩。
一剎那,許諾就要哭了。
想對時間說,把過去的莫鋮還給我,才三年,你就把他走形了。
莫鋮一步一步走到面前,他說:“這不是阿諾嗎?”
第二句,他是笑著說的,早知如此的模樣:“你還是沒人啊?”
許諾心很痛,很想哭,匆匆走過,怕一時沒忍住,風雪會把的眼淚吹出來。
這是莫鋮,三年,他們三年沒見了。
三年前,他們帶著仇恨分離,說了不再見,為什麼還是遇見了?
天在下雪,可不夠大,不夠掩蓋不堪的過去,不夠麻木沒治愈的傷口。
莫鋮在耳邊說:“怎麼?我的諾,不恭喜我出來了嗎?”
他那麼溫又帶著些嘲諷地說:“我回來了,又有人你了。”
曖昧不清的語氣,溫熱的呼吸,燙得許諾的耳朵有點紅。
多想能驕傲地抬起頭說,我有人,那樣,就徹底地告別了過去了,獲得新生,而不是茍延殘地守著灰白枯敗的。但沒有,灰白的生活沒有一彩,許諾只能假裝平淡地問:“你出來了?”
功地看到莫鋮有點恨意的眼神,可和過去一樣,許諾不到任何痛快。這三年,許諾無比深刻地明白一個道理,不該拿來傷害。此刻只想離去,說:“莫鋮,我們誰也不欠誰了。”
許諾往前走,沒走幾步,就跌進一個懷抱,溫暖撲天蓋地襲來。當莫鋮的大,像巨大的天幕,穩穩落在他們上,把兩人包起來,許諾如同躲進一個安全的堡壘,風雪被隔絕了,世界溫暖了,鼻間全是他的氣味,悉的又不同了,了淡淡的煙味。
莫鋮用力抱著:“你要去哪里?你以為我來了,還會讓你一個人嗎?”
只有他會擔心會不會孤單,是不是一個人。許諾自暴自棄地把頭埋在莫鋮的肩窩,臉在他的前。外面的風雪那麼大,只想躲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了。
說:“好冷。”
真的好冷,這個世界總讓到冰冷。
第一次是去找爸爸,爸爸毫無預兆地指著嬰兒說,這是你弟弟,然后是被媽媽關在門外,差點被凍死在大年夜,還有那一夜,莫鋮不顧蠻橫地進,第二天,看到阿公躺在單架,把臉過去到冰冷的臉頰,好冷,冷到骨子里……這些刺骨的寒意,在夜深人靜會喚醒許諾,莫鋮的詛咒會在耳邊響起,許諾,你這個惡毒的人,沒有人會你的。
是惡毒的,可真摯地過每一個至親至。
滿的刺,一邊對著別人,一邊也扎進,植在里,就像蜂的刺,別人被扎到只是疼一下,它卻會失去了生命。
許諾地抱著莫鋮,的心是痛的,但是溫暖的。
飛蛾撲火,至死方休。人和飛蛾其實沒什麼差別,為了一點點溫暖,可以賠上命,原來和媽媽是一樣的人。
雪依舊在下,紛紛揚揚,兩人在雪中擁抱了一會兒。
莫鋮帶離開,許諾沒有拒絕,真的孤單太久了,實在沒法拒絕這風雪之夜唯一的溫暖,何況這是大年夜……
當車啟程,許諾著窗外,對自己說,就這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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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暫且生活在話里,忘了那些針鋒相對互相傷害的冰冷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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