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伏威一向在手下面前威權極重,可說無人不對他又敬又怕。豈知道兩個小子當足他是親爹的模樣,弄到他亦不知該怎樣對付兩人,心中一道:若論武林的淵源流派,可大致分爲南北兩大系統,所謂'南人約簡,得其華;北人深蕪,窮其枝葉',所謂南北,指的是大江的南和北。南方武林一向偏尚玄學義理,上承魏晉以來的所謂中原正統。北方則深域外武林的影響,武技亦千門萬類,層出不窮:可說比較有朝氣和魅力。
但若以最高層次論,則各有特,難分高下。
說到這裡,見到隔了三張桌子那老人耳朵聳,顯在竊聽他們的對話,心中微慄,要知他已以功使聲音聚而不散,若對方仍可聽得到,那這人便可列江湖一流高手之林了。
若換了平時,他說不定會出手試探,但現在有要事在,那有興趣理其他事,當下不再說下去,催兩人吃飽後,結賬離開。
徐寇兩人拍拍肚皮,隨他離去。
當經過那桌時。倏地腳出來,準確無比地最後面的徐子陵雙腳間。
運勁一絞。
徐子陵驚一聲,撲跌在寇仲背上,兩人立時變作了滾地葫蘆。
這一著雙方都大出料外,老者喝道:無雙!
杜伏威一生橫行霸道,他不來惹你,已算你家山有福。現在竟給人在自己面前折辱了自己保護的人,倏地轉,雙目殺機大盛。
那無雙的被他瞪得有點心驚,但顯是平時驕縱慣了,兀自不屑道:誰他們用賊眼來看人家呢!
寇徐狼狽爬了起來,駭然一左一右扯著杜伏威,要拉他出門外。
豈知杜伏威紋風不,只冷冷著那。
寇仲知他出手在即,哀求道:爹!走吧!確是孩兒們不對。
那老者站起來抱拳道:此事是敝侄不對,請兩位小兄弟見諒,若有跌傷,我們願賠上湯藥費。
杜伏威冷冷道:報上門派來歷,看本人惹不惹得起你們。
那三個青年霍地立起,手都按到兵的把手上去,嚇得其它食客慌忙離座避往牆角。
那俊偉青年傲然道:家父朔方樑師都,晚輩樑舜明,至於惹不惹得起,就要閣下自行決定了。
另兩個青年和那都出得意和嘲弄神,顯然頗爲樑師都之名而自豪。
杜伏威神如故,若無其事道:原來是鷹揚郎將的子,鷹揚派一向甘爲朝廷走狗,最近才見風轉舵,依附突厥。鷹揚雙雌樑師都和劉武周變了突厥雙犬,憑什麼我惹不起你們。
寇仲和徐子陵亦聽過鷹揚派之名,知是北方赫赫有名的大派,暗忖這樑舜明總該有兩下子,說不定使他們可趁機溜走,再不打話,退到門旁。
那老者一把攔著已拔出兵的樑舜明等人,沉聲道:朋友見多識廣,顯非尋常之輩,請問高姓大名,也好有個稱呼。
杜伏威淡淡道:這小子既是樑師都之子,閣下自是和樑師都拜把兄弟廬陵沉天羣有關係的人,照年紀該是沉天羣之兄沈乃堂,不知本人有否看走了眼。
老者驀地直軀,髮鬚俱張,神態變得威猛無儔,哈哈笑道:朋友對江湖之事瞭若指掌,必非無名之輩,何不報上名來,說不定可攀上點關係哩。
攀上點關係乃江湖用語,包括了或是敵人的意思在。
杜伏威仰天一陣長笑,倏又收止笑容,兩眼出森寒殺機,冷然道:
希樑師都不是隻得他一個兒子,否則就要斷子絕孫了。
沉乃堂臉立變,如道此人連樑師都和沉天羣這兩個名震武林的強手都嚇他不退,定是大有來頭,退後一步,拔出大刀,厲喝道:好!就讓我沉乃堂見識一下朋友的真正本領。
那樑舜明恃著家傳之學,一向自視甚高,兼又有在旁,那忍得住,由沉乃堂邊撲了出來,使出鷹揚派著名的翔鷹劍法,虛虛實實的往杜伏威前刺去,確是不同凡智。
沉乃堂對他亦頗有信心,移往一旁,爲他押陣。
杜伏威竟先回頭向寇徐兩人笑道:鷹揚派位北方,故頗突厥武影響,以狠辣爲主,重攻不重守,故一旦攻不下敵人,就只有捱打分兒。
此時樑舜明的劍已離他口不足三寸,倏地變招,化虛爲實,挑往杜伏威咽,果是狠辣。
寇仲和徐子陵瞪大了眼,既想樑舜明一劍殺了杜伏威,又不願見他就此完蛋,心矛盾之極。
杜伏威這時才作出反應,往後一仰,袖拂起。
叮!
竟傳來一下金屬擊的清響。
衆人都大不解時,樑舜明全劇震,長劍給不知何撞得了開去,空門大。
杜伏威拗直,閃電一腳飛踢樑舜明下,果是要他斷子絕孫。
沉乃堂見狀變,這才知道對方是有'袖裡乾坤'之稱的黑道霸主杜伏威。
原來杜伏威慣把長只尺許的護臂藏於兩袖,以之傷人,每收奇兵之效。
他一上來便出看家兵,已下了殺人滅口的決心。
沉乃堂既知道是他,那敢託大,暴喝一聲,大刀揮出,同時搶前,斬往杜伏威左頸側。
杜伏威冷哼一聲,另一護臂由左袖吐出,撞在沉乃堂刀鋒口,踢勢則毫不改。
樑舜明知道不妙,施出箱底本領,左掌下按,同時急退。
砰!
樑舜明一聲悶哼,雖封了杜伏威的一腳,卻吃不住由腳背傳來的驚人氣勁,口噴鮮,整個人往後拋去。
沉乃堂與他拚一招後,亦被迫退了半步,大喝道:你們帶樑公子走!
豈知無雙和師兄孟昌、孟然三人,見樑舜明往他們拋跌過來,不約而同手去接,只覺樑舜明重若千斤,雖接個正著,卻不住那衝力,四個人齊往後跌,把後面的枯子個四分五裂,人和臺上的杯碟酒菜,跌作一團,狼狽不堪。
杜伏威冷笑一聲,雙袖揚起。忽忽護臂,殺得沈乃堂全無還手之力。
幸好沉乃堂底子極厚,功夫又紮實,仍可支持多一段時間。
這時寇仲和徐子陵剛退至門外,打個眼,狂奔而去。
杜伏威那想到這兩個左一句阿爹、右一句阿爹的乖兒子會趁機溜走,急怒攻心下,攻勢頓時打了個折扣,也令沉乃堂爭回了許優勢。
他見沉乃堂氣脈悠長,沒有十來招,絕殺不了對方。權衡輕重下,還是先抓著兩個小子,纔回來殺人滅口。大喝一聲,把沉乃堂迫退兩步,飄退出門外。
此時沉無雙等扶著了傷的樑舜明站了起來,還以爲沉乃堂大展神威擊退了敵人,那知沉乃堂站定後,竟又連退三步,按著嘩的一聲噴出一口鮮。
沈無雙舍下樑舜明,由他兩個師兄扶著,撲到沉乃堂旁抓著他臂膀駭然道:大伯:
你怎樣了?
沉乃堂深吸一口氣,以袖拭抹邊漬,沉聲道:此人是袖裡幹坤杜伏威,蹤使你爹親來,恐仍不是他對手,我們立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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