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忠康說這話時，言語格外的殘忍，就好像沈卻本不是他孫兒。

他將現實淋淋的剝開扔在他面前，讓他自己去在那荊棘叢里蹚過，卻毫不在意他是否會經歷挫折一蹶不振，薛諾忍不住就道：“您就不怕我給他磨折了？”

“那你會嗎？”沈忠康看。

薛諾愣了一瞬，突然就忍不住低笑出聲。

還以為這老頭子真冷無，可說到底還是在意的，他大費周折讓來聽了他們祖孫這番爭執，讓親眼看到沈卻對的維護，讓知道沈卻明知道有問題，卻依舊還將留在邊相信本不壞。

如今這般問，不過是想要表態。

老狐貍！

薛諾笑起來時，眉眼也跟著舒緩下來，沒回答沈忠康的問題，而是直接道：“其實您不用試探我，我的目的不在沈家，您若是覺得我留下來讓您不安，我可以離開的。”

沈忠康微挑眉，不在沈家，那就是他來京城的確是有別的目的，他那傻孫子是真的被這小狼崽子給糊弄了？

他微瞇了瞇眼：“你想對付國公府？”

“算是吧。”

“為了你姐姐？”

薛諾沒說話。

沈忠康微瞇著眼看了片刻，方才開口：“你想對付國公府，我不攔你，你若有本事讓他們倒霉不牽連你自己那是你的本事，但是不準拿著沈家生事，也不準將長垣當你的馬前卒。”

“長垣既然留你，我也不攆你出去，可前提是你不能傷害沈家任何人，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薛諾輕笑：“好。”

沈忠康突然問了句：“漕運的事跟你有沒有關系？”

薛諾坦然搖頭：“在遇到沈卻之前，我并沒打算來沈家，也自然不會知道私鹽的事，不過看在老爺子愿意留我暫住的份上，跟您提個醒，既然這次私鹽案鬧的這麼大，陛下又有意磨練太子，那你們大可不必將目放在漕運之上。”

“什麼意思？”沈忠康看著。

薛諾說道：“漕運雖然利益大，可牽扯也廣，漕司十二府衙，各地州縣漕府，還有地方員，十萬漕糧運軍，這其中盤錯節，就算有知的能人鎮守，也難以確保麾下能一直干凈。”

“一旦手其中，稍有不慎就會為眾矢之的，且牽累惹火燒，太子殿下已是儲君，所之位也已經足夠高調，實在不必將此等引人猜忌之位攏在自己手上。”

說起朝中的事時，未曾遮掩臉上鋒芒，黑眸冷靜侃侃而談，

“陛下這次將漕運之事搬上朝堂，為的就是歸攏漕運權利，他心中必定已有適合替代朱英二人的人選，太子殿下與其抓著漕運不放，倒不如順應圣意，將目挪回朝中。”

“若能好好把握機會，所得利益不比著漕運差。”

沈忠康先是蹙眉，后眉心舒展開來時，已然明白了薛諾的意思，可就是因為知道話中之意后他才越發覺得眼前這人不簡單，他目不轉睛的看著薛諾，像是想要將看似的。

“你說的機會，是什麼？”

“那就要看老爺子和太子殿下想要什麼了。”

薛諾說道，“漕運之事鬧開后，朝中估計有過半的人都得倒霉，老爺子若想肅清朝堂，太子無懼孤高寡合，那就照著規矩嚴審就是，可太子殿下若想君臣皆宜，倒不如學學沈卻在江南的選擇。”

“有時候退讓并非失利，一味反倒會將自己前路盡絕。”

“太子殿下給了陛下和其他人他們想要的，陛下和其他人自然也不介意在一些小利小惠上讓太子如意，他們得了漕運，太子得了朝堂，皆大歡喜，不是嗎？”

沈忠康眉心一跳。

薛諾沒等他再開口詢問就直接說道：

“我得先回弗林院了，要不然沈卻回去之后發現我不在，回頭該影響您和他祖孫了。”說完頓了頓，“哦對了，過幾天會有個人進沈家，我會把他要到弗林院來伺候。”

“您放心，只是讓他留在邊幫忙傳個消息，不會傷害沈家利益。”

見年說著話就朝外走，了故作乖巧的溫順，步伐間竟有凌厲之意，沈忠康在上仿若看到了悉之人的影子，他突然開口。

“薛諾！”

前方影微頓，側頭時半張臉在月之下皎若芝蘭。

“老夫以前是不是見過你？”

薛諾腳下一頓，輕笑出聲：“我從未來過京城，又哪來的緣分見過老爺子。”轉過去朝后揮了揮手，“我先走了，下次老爺子有什麼話要問，直接來找我就是，別讓人翻我屜。”

“我那屜里涂著東西，鬧出人命就不好了。”

沈忠康看著夜中揮著手有些吊兒郎當走遠的人，眉心卻是皺了起來。

沒見過嗎？

可為什麼對著這年人時，他總覺得有子說不上來的悉，無論薛諾說話行事還是方才笑眼晏晏的樣子，都仿佛似曾相識，卻又說不清楚到底在哪兒見過。

薛諾十來歲的年紀，于他而言不過是個小孩兒，按理與他也的確不該有什麼集，可沈忠康卻莫名覺得他是見過的。

可是……

在哪兒見過？

“老爺？”

之前去弗林院將薛諾帶來，后來就一直站在旁邊沒有說話的孫伯這才上前。

他跟著沈忠康多年，臉上也早已經見風霜，看著沈忠康著窗外神仲怔的樣子，孫伯忍不住說道：“您不是說此子不宜留在府中，為什麼不將他趕出去？”

沈忠康沉默了片刻：“原是想把他趕出去的。”

沈家看似鐘鳴鼎食，繁花盛錦，可實則卻風雨飄搖。

帝心猜忌，儲位不穩，周遭群狼環伺，這個時候府中不適合出現不安定的人，所以在察覺到薛諾利用長林長瑞故意鬧出今天的事，又見過他兇狠模樣后，他才會生了驅逐之心。

可是……

沈忠康想起那抹悉，垂眼低聲道，“此子不是簡單人，京恐怕也意在朝堂，他留在沈家我還能盯著，有長垣這份誼牽絆，或許能讓他有所顧忌。”

“他不在沈家，恐才是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