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諾來沈家之前就知道會見到沈忠康，心中也早就做好了準備，可當真正看到從門前進來的人時，依舊仲怔了片刻。

眼前這人上穿著緋袍，雙手握著時大袖輕垂落在前，兩鬢間已然蒼白，眼角紋路極深，輕抿著時顯得有些嚴苛。

薛諾靜靜看著他時，神有些恍然。

比之七年前最后一次見時，眼前的沈忠康像是老了十幾歲，猶記得當初這小老頭兒最是笑不過。

母親說，沈家這老爺子才是最狡猾的，笑瞇瞇的與你問好時，指不定就藏了一肚子壞水兒。

“祖父？”

沈卻見到沈忠康時連忙就想起。

沈忠康朝他擺擺手：“知道你傷還沒好，別起來了，坐著吧。”

沈卻這才落座回去。

見旁小孩兒直愣愣的，沈卻朝著道：“發什麼呆，這是我祖父，之前與你說起過的。”說完才又朝著沈忠康道，“祖父，這是薛諾，我從江南帶回來的。”

“見過老爺子。”

沈忠康早就聽姜說起過這個小孩，此時瞧著眼前這年人，對上他目不轉睛的視線時怔愣了一下，倒不是因為他容貌太盛，而是那雙桃花眼莫名讓他覺得似曾相識。

“你薛諾？”沈忠康問，“是哪個諾？”

薛諾出個人畜無害的笑：“承諾的諾，是我阿爹取的。”

“名字不錯。”

沈忠康又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見眼眸彎彎的樣子，那種似曾相識的覺就又淡了，好像剛才只是錯覺。

他定定看了片刻后就移開了目，見兩人前桌上攤著紙墨，沈卻手里還抓著墨跡未干的筆，像是在紙上寫著什麼，他不由問道：“你們這是在干什麼？”

“教阿諾寫字呢。”

沈卻放下筆笑道，“阿諾剛習字不久，握筆總是拿不穩當，方才我正教他呢，不過他天賦不錯，才學了幾日就能將自己的名字寫的有模有樣了。”

“我瞧瞧。”

沈卻將桌上的紙張遞給了沈忠康。

看著紙上歪歪扭扭的字跡，沈忠康覺得他家孫子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長進了不，他可記得府里幾個年紀小的孫兒剛開始進學時，寫的那字沒被沈卻訓斥。

如今這紙上字跡也能當得起他一句“有模有樣”，看來他這孫兒對這小孩兒的確是格外寬容些。

沈忠康昧著良心夸了句：“還不錯，有幾分自然率。”

“……”

薛諾在旁角微了，那字要不是自個兒寫的，還真就信了。

沈卻聞言卻是沒覺得祖父這話有什麼不對，反而極為認同。

阿諾才剛開始練字，能寫這樣已經很好了。

他像是自己開始養著的崽兒被人夸了，與有榮焉地將那紙收了起來，朝著薛諾說道：“我剛才教你的都記著了嗎？”

“寫字時執筆要穩，落筆有力，筆畫游走間要把握好度，手腕懸空而靜，才能練出一手好字來。”

他看了眼薛諾手指上的牙印，朝著說道，

“你手上的傷還沒好全，等下回去后再練半個時辰就歇息，先背一背我給你的書，要是三天能全部背下來，就準你出門去玩，到時候讓姜帶你在京中四去逛逛。”

他頓了頓拋了餌，

“可以買些東西，我給銀子。”

果然原本耷拉著臉的小孩兒立刻眉開眼笑，抱著手里的東西就說道：“公子說的，不許反悔！”

“不反悔。”

“那我先去背書了。”

笑彎了眼時，臉上也變得生起來，跟朵向花兒似的朝著沈忠康行了個禮，就抱著東西興高采烈的退了下去，那笑容簡直讓沈忠康都覺得晃花了眼。

見著人一溜煙地跑了，沈忠康說道：“這孩子倒是容易滿足。”

沈卻眼底帶著笑：“他那是窮怕了，天就惦記著我那點兒銀子，不過要是能讓他上進，破財倒也值得。”

沈忠康能聽得出來沈卻這話中的玩笑意味，他有些詫異地看了眼沈卻，他這個長孫向來就不是個喜歡說笑的子，小小年紀就活的跟老古板似的，這一趟江南之行倒讓他生了不變化。

“你打算把他養在邊？”

“祖父不同意嗎？”

沈忠康搖搖頭：“不過是個半大孩子，世也可憐，你想養著就養著，只是這孩子子恐怕不像是表面那麼乖巧。”

剛才他進來時，薛諾直愣愣的看著他，那目有那麼一瞬間滲人。

雖然片刻之后那小孩兒就恢復如常，對他也十分恭敬，可沈忠康卻依舊留意到骨子里出來的不馴。

而且一個突遭橫禍的半大年，初來乍到一個陌生地方，面對他時卻能神自若，是這份膽識就不像是尋常人家養出來的。

“我聽姜說你去查過他的世，行事想必也是有分寸的，你既然想把人留在自己邊教養，就多留意著些。”

“那孩子若是品行有問題，沈家絕不能留他，明白嗎？”

沈卻連忙坐直子：“我明白。”

沈忠康只提點了一句就沒再多說，有些事他相信沈卻的判斷，也不想事事過問反倒讓他沒了長。

他走到一旁坐下后問道：“上的傷還要嗎？”

沈卻搖搖頭說了句不要，然后面赧然：“這次私鹽的事是我行事不周，才被徐立甄抓住了錯，只是挨了這幾子，孫兒都覺得不夠教訓。”

回想從扈家之事開始后就有的錯，他想起自己做錯的那些都覺得臉紅。ＵU看書 www.uukanshｕ.com

明明很多事是可以避免的，他要是仔細一些也能夠早些發現扈家的不對，趕在徐立甄他們去前就將私鹽之事拿下來。

可他當時卻太過大意，毫未曾想過扈家那私礦之事居然還關乎漕運，甚至后來還被陶紀耍弄了一回，險些栽在徐立甄手上。

“好在事后沒有牽連到祖父和太子，否則孫兒就闖了大禍了。”

沈忠康看著他垂頭時臉上滿是懊惱，他卻是不以為意：“徐立甄南下本就是沖著私鹽一事去的，扈家那賬冊和漕運上的勾連也早就有跡可循。”

“這事三皇子、四皇子那邊一直著，你去江南時也沒料到會撞上，事發突然，你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不是沈忠康自夸，當時的況，要是換個人在祁鎮撞上扈家的事，那賬冊怕是早就已經落在徐立甄手上。

以徐立甄的心，他得了賬冊之后必會將其為把柄，還會想辦法將此事賴在沈家頭上，挑起太子和另外兩位皇子紛爭，甚至威脅東宮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