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園這邊,沈卻在薛諾他們出門之后就回了書房。
他手里翻著書,目落在上面麻麻的字上,可心神卻早已經飄遠。
屋中燈罩之下,燭心燒的噼啪作響,隔著窗欞能瞧見外面月影婆娑,偶有風吹過時,那樹影搖晃起來。
而他像是在等著什麼似的,輕抿著角,指尖挲著手中書頁安靜出神。
“咚。”
門前一聲輕響,像是有人快步走了過來。
沈卻被這靜弄的回過神來,抬眼就瞧見從門外進來的姜。
姜一勁裝,腳下還沾著些泥土,進來就先開口:“公子。”
“怎麼樣?”沈卻問道。
姜說道:“屬下剛才一直跟著他們,石安和薛諾去了觀音廟后,薛諾只與廟中幾個難民說了會兒話,然后就收拾了東西回來,途中未曾再去過其他地方。”
沈卻問:“可有什麼異常?”
姜想了想:“薛諾在觀音廟里好像跟其中一個難民起了爭執還了手腳,不過后來沒打起來。”
手?
沈卻心里頭微疑了一瞬,才皺眉道:“還有其他的嗎?”
姜搖搖頭:“沒了。”
之前他一路都跟在馬車后面,親眼看到兩人進了觀音廟。
石安就在一旁守著,而他趴在廟頂橫梁上,里頭雖然線昏暗人,可也足以看得到薛諾只與廟中幾個衫襤褸的難民說過話,除此之外再沒接過任何人。
后來石安喚了薛諾離開,他就就跟了回來,直到馬車停在柳園門前,他才先一步翻墻進來回稟公子。
沈卻聽完姜的話后沉默下來,他一時間也弄不清楚,自己讓姜跟著薛諾到底是想要知道些什麼。
“公子……”
姜正想問沈卻到底想知道什麼,只是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院子外面傳來石安和薛諾說話的聲音。
沈卻忍不住側頭朝著窗外看去,就見到院門前穿著青衫的小孩兒背對著里面倒退著走著。
懷里像是抱著什麼東西,說話時聲音脆,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好笑的事,逗得一旁的石安哈哈大笑,手去拍他腦袋。
薛諾矮就躲了過去,隨即嘰嘰哇哇的說不準石安拍頭,不然以后長不高了。
沈卻收回目,片刻后就聽到兩人到了門前,石安朝著里面探了探頭道:“公子。”
“進來。”
石安領著薛諾走了進來,臉上還殘留著笑意:“公子,我們回來了。”
沈卻掃了眼薛諾懷中,就瞧出抱著的像是裳,里頭還裹著什麼東西,他開口問道:“東西都取回來了?”
薛諾點點頭說道:“我把姐姐的裳取回來了,其他的東西送給之前照顧我跟姐姐的嬸嬸了。”
“有遇到麻煩嗎?”沈卻問。
薛諾臉上笑得出兩個梨渦:“有石大哥跟著我呢,沒人敢為難我,而且以前我跟姐姐都遮著臉,現在洗干凈了他們好多人都不認識我了。”
說話間像是想起了什麼,皺了皺鼻尖,
“不過有個臉皮厚的,之前借了我東西不肯還我,我去找他的時候他還罵我來著,我就教訓了他一頓……”
說著說著,猛的想起自己現在跟以前不一樣,而且公子好像不喜歡跟人手,連忙又急聲解釋道,
“我就是踹了他一腳,打了他一下,沒傷他的,公子別罰我。”
沈卻原本聽著姜說薛諾去了觀音廟與人起了爭執時還有些生疑,可此時見急聲解釋,毫沒有瞞的意思,心頭僅剩的那點兒懷疑也散了個干凈。
原來真的是他多疑了。
心頭放松下來時,沈卻揚說道:“我什麼時候說過要罰你了,還是在你眼里,我是那麼不講道理的人?”
薛諾連忙狂搖頭,抱著懷里的東西著他時,眼中潤汪汪的跟小狗兒似的:“公子是好人。”
沈卻聽著的話忍不住眼底帶了笑,只覺得小孩兒到底子單純,這世上好人壞人哪有那麼容易辨的清楚,怕不是誰給兩個饅頭都能說人家一句好人。
他笑著說道:“既然東西取回來了,晚上就直接搬過來這邊住吧。”
沈卻看了眼上明顯不太合的裳,扭頭朝著石安說了句:“明天去替他買兩裳回來,還有鞋子。”
“啊?”薛諾睜大眼,像是沒反應過來。
石安見傻乎乎的模樣,忍不住笑著推了一下:“啊什麼啊,那榮濟堂原本是客廂,離公子住的地方可遠了,公子讓你搬過來住就是答應讓你以后留在邊伺候了。”
要不是答應讓人留下來,哪里會讓搬到近前,還替買裳?
薛諾聞言頓時喜笑開,掌大的臉上笑出了包子樣來:“謝謝公子!”
“以后留在我邊當差,別的不需要你多做,只一點,不準隨便傷人,還有,有些事是底線,坑蒙拐騙的事不準再做,否則決不輕饒!”沈卻警告了一句。
薛諾連忙說道:“我知道了公子!”
沈卻拉開書桌前的屜,將里面放著的東西取了出來遞給薛諾。
薛諾看著格外陌生的刀鞘有些疑:“公子?”
“打開看看。”
薛諾接過之后,將里頭的短刀了出來,等看清楚那刀匕之上刻著的紋路時,瞬間欣喜,抬頭看著沈卻眼里的高興之幾乎抑不住:“是姐姐給我的刀。”
“這短刀鋒利,容易傷人傷己,我人替你做了刀鞘,你可明白什麼意思?”沈卻問。
薛諾握著手里的刀,看著沈卻意味深長的樣子,心里倒是覺得有些好笑。
哪能不明白沈卻是什麼意思,這短刀在手中被沈卻看到已經傷過好幾人,他將短刀還給卻給了刀鞘封了利刃,不就是勸誡以后輕易不要再造殺孽,也告訴讓要懂得收斂鋒芒,藏刃于鞘中。
這好為人師的樣子,倒有些像是沈忠康。
薛諾面上遲疑,握著短刀沒說話。
沈卻說道:“藏,而斂鋒芒,慧行表,智在,藏巧于拙才是聰明人,懂嗎?”
薛諾茫然搖頭:“不懂。”
沈卻:“……”
他突然才想起來,這小千歲年時是個目不識丁的文盲來著。
他忍不住扶額:“算了,以后再慢慢教你,反正你要記住,這刀藏于鞘中歸還于你,是為讓你自保,不是讓你傷人。”
薛諾哦了一聲,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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