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華宮是董書蘭的寢宮。

　今兒個傅小要來吃飯，這自然樂壞了董夫人。

　忙前忙后的弄了一大桌子的菜，一家人再次團聚在了一起，吃出了當年在金陵時候過年的那種覺。

　席間董夫人自然表達了對婿的關切，董康平倒是沒有多說什麼，他多喝了兩杯酒。

　傅小自然也表示了婿對岳父岳母的問候，說了些曾經在金陵時候的趣事，整個晚宴其樂融融的結束。

　“喝杯茶？”董康平發出了邀請。

　“好！”傅小帶著董康平來到了前院的月華閣里坐了下來。

　“你有心事！”

　董康平不是問，傅小煮著茶點了點頭，“我覺得有些累了。”

　“是不是再沒了挑戰？再沒了敵人？所以覺得沒了力，想要歇下來了？”

　傅小想了片刻，“好像也有著這樣的理由，但又不全是。該怎麼說呢……”

　他沉默了數息，“我記得我離開臨江的時候是……十七歲，轉眼之間，我三十歲了。”

　“按照大家的看法，這是一個男人最年富力強，力最為充沛的時候。”

　“岳父……”

　傅小深吸了一口氣，“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我究竟是為誰而活著？我究竟該為誰去活著？”

　董康平皺起了眉頭，他不是什麼心里學專家，只不過他識人無數罷了。

　傅小失去了斗志！

　他沒了后面的目標！

　他有了歸之心！

　這歸之心一直存在于他的心里，只不過而今大夏的一切都上了正軌，這念頭就變得愈發的迫切了起來。

　“你想明白了沒有？”

　傅小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其實我只想為我的家人親人去活著，其實大夏的數億人和我沒什麼關系，但在別人的眼里，我卻了和數億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了必須去承擔所有人的未來的那扁擔，扁擔的兩頭是兩個籮筐，其中的一個籮筐里裝著他們的未來，另一個籮筐里裝著他們的厚。”

　他深吸了一口氣，“我這扁擔就不能斷了，若是斷了，那沉甸甸的未來和厚就會落在地上，摔得碎……”

　他忽然笑了起來，給董康平斟了一杯茶，“其實這不對！”

　董康平接過了茶杯，眉間微蹙，“這哪里不對？”

　“我不是扁擔，而大夏的百姓，也不應該將他們的未來和厚寄托在一扁擔上。”

　“每一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每一個人都要承擔自己未來，也要為自己的未來去斗的。”

　“我同樣是個普普通通的人，我也該為自己的生活去尋找一條別樣的路了！”

　“這些年我極有時間在家里陪陪書蘭們，甚至我的孩子們都覺得很是陌生。我曾經想要扭轉這樣的局面，改變這樣的生活，但是我發現只要還在這個位置上就沒法做到。”

　“這麼大的一個國家，事很多。雖然有三個宰輔，而今還有了閣，但事實上只要我在京都，他們依舊避免不了將許多事給我來定奪。”

　“這不是說他們沒有主見，而是我在這里，他們不敢有主見。”

　“對于這一點我是理解的，但又沒辦法去改變他們的觀念。所以我思來想去……還是想要離去！”

　董康平端著茶盞吹了吹，對于傅小的這番話他沒有去反駁。

　當然，他是希傅小依舊執掌大夏的，畢竟大夏而今所有的重要方針大政都是出自他的手，為了政策能夠延續，也為了大夏能夠長治久安，他執掌大夏顯然是對天下百姓以及大夏基業最有利的。

　但誠如傅小剛才所言，他不是扁擔，他已經挑著大夏走了這麼多個年頭了，剩下的更為漫長的路……也應該讓大夏自己去走了。

　“書蘭說你打算冊立大皇子武天賜為太子？”

　“嗯，你有沒有什麼看法？”

　董康平搖了搖頭，“這倒是一件好事，雖然不是出自皇后名下，但他是長子，也符合禮儀。那麼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

　“今年在朝中帶天賜一年，明年我打算出海一趟。”

　“出海？打仗？”

　“估計會打幾仗，但我的目的不是打仗。”

　“那是為何？”

　“岳父啊，我若依舊呆在大夏，為這大夏的太上皇，天賜必然會有依賴，群臣同樣也會有依賴。到時候會出現這樣一種況——”

　“遇見大事，天賜問計于我，讓我來拿主意。若是這形了習慣，天賜在大臣們心里的威定會降低，以至于那些大臣直接越過天賜來問我。”

　“為了大夏，我答還是不答？這樣下去大夏會形兩個朝廷，天賜會形同傀儡一般存在，而我……依舊不得安寧。”

　“所以我要去海的另一邊尋一方凈土，所以可能會有戰爭。占有那一片土地，我不會去建國，但會建立起一個村子，很大的村子。”

　“我和書蘭們，還有孩子們，將生活在那村子里，再重舊業，種下一片一無際的地，釀釀酒，煉煉鋼，也或者養養蠶什麼的。”

　董康平呷了一口茶，沉了片刻，“這就是你曾經對燕相所說的完國度？”

　“……”傅小愣了半晌，那是那個理想中的完國度嗎？

　若是國度，豈不是依舊建了一個國？

　若不是……一個在島上建立起來的巨大村落，這個村落里生活著各種各樣甚至不同的人，有農人，有工人，有園丁，有匠人，還有教書先生，也有管理這村落的員。

　這依舊是一個國家！

　而自己，依舊是一個土皇帝。

　他咧笑了起來，搖了搖頭，“就算是個完的小鎮吧。”

　“我倒是對你這完小鎮有些興趣，若是你決意離去，告訴我一聲，我和你伯母同行。”

　“好。”

　“若是實現了，和大夏還聯不聯系？”

　阿拉斯加在航線上，這份航海圖已經存在，大夏海軍雖然未曾抵達那地方卻是知道的。

　所以想要完全和大夏斬斷聯系，這顯然不太可能。

　“不主聯系。”

　“那麼如果大夏有難，這消息傳到了你耳朵里，你如何理？”

　武天賜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大夏畢竟是自己的心，若是大夏真的有難，自己能置之不理麼？

　若是要理，拿什麼去理？

　唯有武力。

　這豈不是又要建立軍隊？

　似乎又回到了建國的老路上來。

　傅小頓時迷茫，他這才覺得自己才真正的鉆了一個樊籠之中，明明能夠看見，卻無法去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