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文與秦秉中坐在院中對弈。

　他執白棋，此刻大龍已被黑棋圍困，左沖右突終不得解。

　秦秉中說話了，“此局若是傅小來下，他會立刻舍棄這條大龍而去邊路布局。”

　“這大勢已沒，邊路布局還有何用？”

　“你錯了，人們往往關注著大勢，而忽略了細微。我曾經就這樣輸過，不多，正好輸一子。”

　秦墨文抬起頭來，疑的問道：“大伯，你的意思是，傅小丟了大龍卻在其余小勝了你一子？”

　“對，我記得他還說了一句話，他說……世事如棋，讓一著不會虧我。心田似海，納百川亦可容人。我這個小老弟啊，可比那廟堂上許多人都看得更明白，所以他不愿去那戶部當個郎中，卻偏偏選了個文散。”

　關于今日金殿之上的發生的事秦墨文早已知曉，并告訴了秦秉中，因為他也不明白傅小是作何想的。

　“可這麼一個朝散大夫并不利于他在朝中的發展。”秦墨文已棄子認輸，與秦秉中探討起傅小此舉究竟有何意義。

　“我想，很多人都是如你這般看的，但我不這樣認為，正如陛下的那道旨意所言，傅小懂治世之道，是不世之材，這樣的人若想做一番大事并不太難，尤其是他已得陛下之心。他為何選了個閑散兒？時機不到！你想想，他還未滿十七，卻已深得圣眷，若是再得寸進尺，朝堂上的那些老家伙不會給他使絆子？他必然如你的這條大龍一般深陷重圍而不得突破，因為他沒有基，哪怕有陛下撐腰他也難有作為，既然如此，何不退后一步，干脆就不去做出這條大龍來，那麼這圍困自然也就沒了。”

　秦墨文蹙眉沉思，將棋秤之上那條白大龍棋子一顆顆拈了起來，棋秤上黑棋無數，但大龍的棋子已經全在手上。

　不落子，這棋局就本不存在。

　這小子，果真是個人啊！

　那麼，他又會在何落子呢？

　秦墨文將手中的白棋一顆顆又放回棋秤，落在了邊角。

　秦秉中輕捋長須，搖了搖頭。

　“不對。”

　“難道他永不落子？”

　“不，他的子沒有落在這棋秤上。”

　秦墨文愕然抬頭，看著秦秉中，沒有落在棋秤上還如何下棋？

　“我也不知道，但我想來想去不外乎兩著手，其一是他已另起棋局，也就是說他本沒有去和這朝中大臣下棋，若是這些大臣非得要下，那就只有去他的局里。其二……這落子之或許就在臨江的西山，甚至我還在想，他出的讓荒人依據大虞皇宮修建宮殿之策，這也是他的落子。”

　秦若雪聽得一愣一愣的，大家都差不多的年紀，為何相差會那麼大呢？這傅小真是如此細之人？

　所以頗為懷疑的問道：“他在朝堂上不過隨口說了那麼一，還會有深意？”

　秦秉中笑道：“你想想，荒人所居本就是苦寒之地，若是要他們建造出皇宮，一來會耗費極多的銀錢，二來這耗時也會很長。此舉若說是勞民傷財也不為過，對于荒人而言，有百害而無一利，是不是深謀遠慮之策？”

　秦若雪若有所思，秦墨文頻頻點頭。

　然而此刻已經踏秦府的傅小其實就沒想那麼多。

　他僅僅是需要一個護符，目前他的重心依然在西山。

　他要在西山訓練出一批特種作戰的人才，也要在西山的研發中心把那燧發槍和紅大炮給搗鼓出來。

　在這冷兵的時代，這些東西才是真正的大殺。至于在書房被否定的以何為戰之策，他頗為憾，但并不會阻止他既定的計劃。

　然而這一切偏偏就正好吻合了秦秉中的分析，他確實沒有在上京落子，這子也確實落在了西山。

　至于荒人，天地良心，傅小出的那主意真的就是隨口一說，卻令他們遭了魚池之殃。

　“秦老哥，我可又來叨擾了。”隨后傅小就看向了秦秉中邊的這個男子。

　濃眉大眼，尤其是角的兩道鯉魚紋令仿若雕刻一般，立而生。

　見過，就在金陵府。

　“他就是我的侄子秦墨文，金陵府尹。”

　“墨文兄好！”

　“秦兄好！”

　兩人見禮，秦秉中道：“來來來都坐下，若雪，煮一壺新茶。”

　眾人落座，秦秉中笑道：“剛才我和墨文還在說著你呢，你現在可是上京新貴，今日可有收到諸多請柬？”

　這個真沒有。

　傅小搖了搖頭，一聲嘆息：“老哥啊，不瞞您說，除了墨文兄這張請柬，我還真沒有收到別的，你看看，你還說我是上京新貴，其實啊，在別人的眼里算個屁！不過說句實在話，我是不喜歡那些七八糟的應酬的，沒有意義，浪費時間，不像我等能夠愉快的聊天而無所顧忌。”

　秦秉中大笑，秦墨文也覺得這小子倒是看得開，心態極好。

　傅小沒有收到別人的請柬這令秦墨文有些意外，如此看來，這朝中諸公就是落了子，是要孤立這位上京新貴了。

　“陛下既然讓你在國子監和戶部自由行走，你是如何打算的？”

　“我先看看，這走肯定得去走走，不過也就是走走而已。過些日子尋個機會和陛下商量商量，我留在上京沒用啊，請陛下放我回臨江，那邊還有一堆破事需要我理。”

　果然，秦墨文覺得大伯的眼很準，這小子想的是溜，而不是留。

　秦業此刻出來了，“你什麼時候回西山？”

　傅小抬頭一看，“我當然想越快越好，但這時間不是我說了能算的。”

　秦業看向秦秉中，很認真的說道：“爺爺，我想去西山。”

　秦秉中眉間一皺，問道：“你去西山所為何事？”

　“孫兒以為，大道三千，非讀書一途。孫兒喜歡那格之學，想要去西山一展中抱負。”

　傅小大吃一驚，這小子不走尋常路啊！

　秦秉中沉默數息，看向傅小，問道：“你覺得如何？”

　傅小一怔，這讓我怎麼回答？我哪知道您老心中是想他去呢還是不想他去呢？

　所以他向秦業問道：“你會什麼？”

　“我對火很興趣，此前去火局仔細的研究過，這火之所以不能用于戰場是因為其中存在諸多弊端，我想要解決這個問題，但是只有西山可能有這條件。”

　傅小立刻對秦秉中說道：“我覺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