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抱易悲涼。尋翠館暫且徜徉。玉人家近天街上。門庭似水。笙歌競沸。笑語生香。——《玉玦記－院》

還打算回去嗎？這樣的問題，也在心裡問過自己，沒想到這一刻毫不猶豫地就說出答案：“我會回去，但不是現在。”

穆晉北需要，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

葉朝暉笑了笑，“原來你也不是放不下那個劇團。”

看著窗外不說話。人生的路那麼長，哪有什麼真正放不下的東西呢，不過是看爲了什麼人、什麼理由。

生死攸關，珍重花前意，是再尋常不過的選擇。

他又問，“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幫你？”

想了想，“你不是請了專家來爲做會診？”

“那是爲二北，我指的是你，還有什麼我可以幫得上忙？”

搖頭，“足夠了，謝謝你。”

葉朝暉認真地看，“如果當初我不是用南苑崑劇團作爲條件，你說我們現在會不會還在一起？”

念眉一震，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麼問。

大概自己也覺得這樣的假設沒有任何意義，什麼樣的答案都難免讓人覺得失，葉朝暉摁滅了菸頭，自嘲一笑，“我開玩笑的，你別往心裡去。早點休息吧，我先走了。”

“你住哪裡，酒店嗎？”

“我在北京有住，畢竟待了這麼些年，你忘了？不過這兩天我也大部分時間都在醫院裡，我爸爸……況不太好，我帶他來看醫生。”

葉炳總是很輕易就讓想起恩師，“他怎麼樣？還是跟前離不得人嗎？”

“嗯，老年癡呆癥的癥狀往往都是越來越嚴重，首先一條是得盯了人不能讓他跑丟了。”他苦地笑了笑，“我爸媽都是這樣，得盯著，小孩子似的不讓人省心。”

是了，先前他得防著母親自殺，現在又怕父親走丟，要說親緣淺，他們大概差不多。

“那你……”

“我請了一位看護，對老年癡呆病患很有經驗。”至他不用時時在邊守著。

念眉點點頭，葉朝暉走出幾步，忽然想起什麼又回道：“過幾天，我打算去一趟加拿大。”

心裡咯噔了一下，但還是問：“公幹嗎？”

他搖頭，“去找賀維庭。你知道……喬葉其實不是喬跟我爸爸的親生兒嗎？”

…

就像歌裡唱的那樣，今年帝都的第一場雪，比往年來得要早一些。

紛紛揚揚一個晚上，第二天推開窗，外面就已是銀裝素裹的世界，瓊樓玉宇，飄渺陌生。

“下雪了，咱們出去逛逛吧！”穆晉北坐在病牀上，往念眉的膝蓋看了一眼，“買雙防的靴子，還有圍巾帽子。”

膝頭兩塊污濁的水漬，一看就是早上出來撲通掉雪堆裡踩到下面一層冰碴子，結結實實摔了一跤。

對北方的氣候沒有多經驗，脖子上的圍巾裝飾作用多過保暖，也沒戴帽子，就靠外套的兜帽籠住腦袋，一雙白玉似的耳朵得通紅，過不了幾天就得生凍瘡了。

他在醫院裡靜養了幾天，醫生也同意他出去走走。

兩人坐在商場的甜品店裡休息，穆晉北問：“怎麼了，心不在焉的，買的東西不合心意？”

腳邊的購袋大大小小數不過來，多看了兩眼的東西他就買下來。雖說是陪買東西，他卻比更有耐心，品味也很出衆，哪有不滿意的道理？

舀了一勺椰西米喂進裡，“以前跟喬葉最吃這個，攢了零花錢就等週末放學回來的時候一塊兒去甜品店，一人一碗。現在在加拿大，也不知過得好不好。”

“怎麼突然想起來？”

看著他，“我老師和的母親都是卵巢癌去世的，這個病……有很明顯的家族傳。喬葉打算做預防切除的手，而且不打算要寶寶。”

穆晉北沉默半晌，“沒有別的辦法？”

“除非不是老師親生的。”說完自己也覺得有些諷刺，這種事，發生在當事人上不知該喜還是悲。

“你們跟親姐妹似的，有空你多開導開導。兩個人在一塊兒，相、結婚，並不一定是以生兒育爲目的。賀維庭這個人我沒有深，但人品如何還是大致有些瞭解的，喬葉跟他在一起不會委屈。”

兩人的手在桌面上相握，念眉說：“你們都不會有事的。”

他點點頭就已是無聲的安。

大型綜合商場逛一圈下來，要買的東西都已買的差不多，穆晉北把東西給司機先放到車上去再陪念眉到別的地方去轉轉。

自從他不再自個兒開車之後，穆皖南就把家裡的司機調配給了他，也方便隨時跟進跟出避免再出什麼意外。

外頭又揚起了雪，他出來發覺念眉站在商場門口等，一不。

買好的圍巾不小心又扔車上去了，他取下自己的圍巾往脖子上套，“傻妞，不知道在裡頭孵著暖氣等我，跑這外頭來挨凍，下雪就這麼好看麼？”

圍巾上還有他的溫和氣息，暖暖一圈將圍住，朝他笑笑，“我是沒怎麼看過下雪啊，不過剛纔我不是在看雪。”

穆晉北順著的目看過去，這才發覺對面搭了個不大不小的場子在搞樓盤推廣，兩個大大的輕鬆熊人偶在派傳單招徠顧客，除了有大幅海報和樓盤的微景觀模型，旁邊還有婚紗禮服和新房裝飾的滾影像。

城中稀缺小戶型，定位也很明確，就是給年輕人作婚房，預約看房的人還不。

“你喜歡？”他回頭問，眨了眨眼睛，“那不如我們也去看看。”

連忙拉住他，“我只是覺得那個廣告文案寫得很好——‘是誰來自山川湖海，卻囿於晝夜、廚房和’。還有擺在那裡的結婚禮服，很應景，讓人對擁有新家和新的生活充滿了憧憬。”

“是不錯，喜歡就去看看唄，也許房子也不錯呢！”他拉起的手，“走吧，去瞧瞧去。陪孩子什麼都看過就是還沒一起看過房。”

念眉啼笑皆非，就這麼被他牽著手拉上了看房的大，跟許許多多年輕的和夫婦一塊兒前往那樓盤。

“原來這麼遠，我還以爲就在旁邊呢！”有些憂心地回頭張，“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能有什麼問題，難得二人世界啊，等會兒讓老張來接我們不就是了。”

看看他。其實他是頂怕拘束限制的一個人，家裡人擔心他、對他好，他都照單全收，但面上不說，不代表他就喜歡這麼亦步亦趨地被看管著，像沒年的小孩子。

三環都沒什麼新盤，難得跑出來當然走遠一點也好。但這樓盤的位置很討巧，東三環外，念眉記得津京跟提過的茬，就問道：“你是不是以前在這附近住過？”

他正仰頭打量四周環境，看來也很滿意的樣子，啊了一聲道：“是有套房子在這兒，不過沒住過，坯沒裝修就那麼一直空關著，還是我上學的時候我爸媽做主給買的。後來我一大學要好的哥們兒從國外回來要結婚，那時房價已經高得離譜了，他家裡條件不好拿不出那麼多錢來，媳婦兒人好說不行咱回國外生活去，可家裡一直吵吵不同意。我想他怎麼也算是個年輕的科學家了吧？眼瞧著爲套房子結不婚，或者將來像以前有些國寶級的專家似的，奉獻一輩子就在五六十平方的一個老公房裡，算什麼事兒呢？”

“所以你就把你的房子低價賣給他了？”

“嗯，也不白給，就是比市場均價還低一些。我跟他說你付了首付，把銀行槓桿用足，今後好好過日子慢慢還貸款就算對得起我了。去年他媳婦兒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樂得沒邊兒啦！要知道他這麼炫耀，要知道我能遇見你，不該便宜這小子。”

話雖這麼說，卻是一輕鬆，脣角噙著笑的。念眉牽著他的手，心裡熱乎乎的，“莫以善小而不爲，好人會有好報的。”

樓盤是現房，有電梯直達樣板間。不知爲什麼，售樓小姐爲穆晉北做的是vip預約，格外熱專業，而且看這一套的就他們倆。

暖白調的現代設計，推窗看得到園林水景，當然眼下仍是白茫茫的雪覆在樹丫和屋頂上。所有傢俱電都配齊，客廳有明火壁爐，看起來是隻缺男主人的dreamhouse。

“喜歡嗎？”穆晉北問，“裝房很這麼用心的。”

“嗯，很漂亮。但是這裡可以放一點花草，還有這邊……可以放一張沙發椅。”仰起頭來，“你可以坐著看書，累了就休息。”

他笑，“這個吊燈也要換一下，地毯換長絨毯，小孩子栽了跟頭也不會疼。”

陌生的空間要變溫暖的家，最重要的裝飾是和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