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連綿, 山間的空氣里還帶著未消散的霧氣,晶瑩的水順著葉的脈絡一點點落。這山路無人打理,雜草矮木叢生, 山徑又狹窄,需要劈開前方的雜草才能過路,冷風吹來, 葉脈上的水都落在了行人的裳上, 不注意就會被水沾滿。
一位虎頭虎腦的孩子在后面拉著前面人的手問道:“, 我們還要往里頭走嗎?”
“再走一段路啊, 樹兒別急。”
“娘,再往前走一點應該會有果子了, 去年也是在那邊看見的。”
一旁的男子安道:“大樹, 別急啊, 我們再往里走走就該到了。”
沒過一會兒,他們劈開前面的藤蔓就發現了一串串紅的果子,幾人喜出外,弓著腰往那邊走去:“找到了!前串子兒。”
“也不知道萬郎會不會喜歡這果子, 這個時節,鄉下也沒什麼好東西送給。”
原來竟是李嬸一家, 來這山上摘野果子來了。
“娘,您別擔心, 萬郎是個和善的雇主, 不會在意這些的。”
李嬸卻是嘆了口氣:“在不在意不要, 是我們了別人的, 就得還的。做人吶,要恩。”
“是這個理是這個理。”那名男子就是李嬸的兒子,李沉。
李沉一邊往果子那邊走, 一邊回應道:“我們去年不是來山上摘了不紅杏,還有不都泡在壇子里,雖說這杏子酒也能換些錢,不如就帶給萬郎吧。”
李沉媳婦有些心疼和遲疑:“這杏子酒我們泡了這麼些時候,怎麼樣也能換幾兩銀子呢。”
“哎,錢還可以再賺的,如果不是萬郎心善,我們如何能立馬掏出幾兩銀子看病買藥。”
李沉媳婦也只好長嘆一口氣,不是不想報答母親那位雇主,只是一下子把杏子酒拿出來,還是怪心疼的。
李嬸也心疼:“也不是全帶過去,帶一小罐吧,萬郎也不常喝酒。”
“好好好。”
三人便先將籃筐放下,清明節還沒到,這山上的前串子兒還沒,只能找那些紅的摘下來。
那邊的樹兒摘果子時突然了一跤:“哎呀。”
李嬸連忙過去拉起自己的孫子:“樹兒,你沒摔著吧?”
“,我沒事,就是腳底下好像有什麼東西。”
李嬸往那一瞧,突然將手上的鐮刀丟擲一旁,徒手去開一旁潤的泥土:“這?”
“母親這是做什麼?”
“娘?”
李嬸大喜過地招呼他們:“快來快來,這有好東西啊!”
李沉和媳婦連忙蹲下來,看見那出來半截的東西,居然是野山參!
幾人如獲至寶,連忙手去細細的撥開泥土,連細小的須都沒敢折斷,只見一半個手掌大的野山參慢慢出來了,旁邊還連著一拇指大小的小山參。
“天啦!”
“這下可有錢了!”
李嬸看著面前的野山參:“多虧了萬郎,我們才能找到這樣的山參。如果不是心存激,怎麼會在這個天帶著樹兒來山上找果子。”
李沉捧著這個山參,淳樸道:“娘,我們把這株小的山參送給萬郎吧。”
“好好好。”
李沉媳婦雖然有些心疼,但是自家婆母和男人都是善良又知恩圖報之人,而且還有這半個掌大的山參,也是意外收獲。
再說萬寶妝這邊,正看著外面的樹木發呆,有些悵然地瞅著那芽的葉,目不旁視。
這個時節,好想吃枇杷、草莓、菠蘿、李子啊,那些紅彤彤黃燦燦種類繁多的水果。
還有那些瞧不出是酸還是甜的李子,外表極欺騙,明明是那麼紅的果子,每次都是用探險的方式去挑選,買到甜的就是幸運!買到酸的就安自己再接再厲。
這里怎麼還是這般春宵冷的姿態,樹木才發芽冒枝丫,風起時就像是一個個小小的綠帆布一樣立起來,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開花結果哦。
“阿姐,你在看什麼呀?”
看著阿姐在院子籬笆前呆站,新雨從后面冒出來。卿姨來了以后,每日都會給梳頭編發,新雨頭頂上并排立著兩個可的圓,底下圍著一圈白茸茸的發帶,隨著的作還會一蹦一蹦,像極了兔子耳朵。
穿著淡棉紗夾襖,白綾戴紗綿,散著的擺隨著的作一折一掖,晃出一個荷葉的弧度。
一蹦一跳真的很像小兔子啊。
萬寶妝指了指庭院里這些果樹,明亮的線照著那些舒展的枝丫,投下一片片溫和的影:“這樣的樹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果子呢。”
那些微紅微黃的溫影,斑駁恬靜,幾輕輕地落在阿姐的肩上。
新雨走上前捕捉落在阿姐肩上的暈,一個個暈小圈絢爛卻不熾熱,一下就遮蓋一點。
萬寶妝好笑地側頭看向:“這是在做什麼呢?”
阿姐明凈帶笑的眼睛看向自己,新雨便捂著不好意思地笑起來,阿姐可真好看啊,就連點灑在上的都要暈染和幾分,眼睛也和這暈和天空一樣好看。
“傻笑什麼呢?”萬寶妝手將丫頭攬過來一齊看向外面清淺暖意,那些麻雀嘰嘰喳喳繞來繞去,堂前燕啄泥筑巢。
“哎喲。”新雨親昵地在阿姐懷里蹭了蹭,“阿姐,春日都來了,夏季就很快了。這些果樹很快就會開花結果,一樹上滿滿當當,那些枝頭都掛不住,還有提防那些鳥兒和我們搶吃的。”
“那樣啊,也算是有幾分期待了。”
“阿姐,我跟你說,我們這里冷的時候多,現在天氣暖和了,過不久那些槐花就會開了,槐花開得時間可短了,我們一定要去多摘些。”
“摘槐花做什麼?”
“槐花可以吃的呀!槐花炒蛋,脆脆甜甜!”
“啊?還有這樣的事呢?我都沒見過槐樹。”
“阿姐沒見過槐樹嗎?巷子里那些大棵的樹都是槐樹啊!”
“那個就是槐樹啊?”
“不然阿姐把那些樹做什麼?”
“......樹。”
...........
圍著庭院的樹樁柵欄已經有些歲月時日了,不知是誰的好手藝,撐著這好些的時日,還是那般直立模樣。在春日里最先泛濫的便是那些野草,還有爬山虎旺盛地生長,那些短須和葉子攀緣附于墻壁和圍欄,門欄的枝蔓隨風搖曳,這種植春日攀巖,到了夏日蒼翠滴,覆滿墻壁,到了秋日,又會轉換紅葉斑斕。
正說著話,外面卻是傳來有人敲門的聲音:“萬郎,你們在家嗎?”
像是李嬸的聲音,家孩子已經好些了嗎?
“阿姐,我去開門啦!”新雨呲溜一下跑到門前,“李嬸,我們在家呢在家呢。”
李嬸是想來告訴郎,要留在家中照顧孫子孫,也算是天倫之樂,不再出來做事了。
“萬郎,這是我家上次生病的孩子,李樹。”李嬸拉扯著孩子的肩膀,“快和萬郎說謝謝,可是幫了咱們家哩。”
那個濃眉大眼的孩子站得直直地,沖著萬寶妝彎腰鞠躬:“謝謝萬郎。”
“不必言謝。”萬寶妝輕輕搖頭,“舉手之勞罷了。”
“要謝要謝的。”李嬸把指了指籃子里的東西,“萬郎啊,這些都是在鄉下野外挖到的東西,不值什麼錢,帶來給你們嘗個鮮,也不知道你們會不會喜歡。”
“這是何?”萬寶妝好奇地看著這一串串紅的果子,像是很多個櫻桃串在一起的樣子,但是略微有些橢圓,不似櫻桃那般圓潤明。
“這個在我們鄉下‘前串子兒’,味道很是酸甜,郎在院子里種了些山櫻桃,也許會喜歡這個果子的味道。”
啊!剛剛還想著要吃些水果,現在李嬸就送來這樣一籃子紅彤彤的前串子兒,看得人口齒生津。不僅如此,下面還鋪了一層艾草,上面是一圈油綠如玉的餃子樣式的吃食。
李嬸把那一罐東西遞過來:“萬郎啊,這是自己家釀了半年多的杏子酒,也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又指了指籃子里的綠餃子,說道:“之前你說自己清明的時候會吃清明果,說是用艾草磨出來的水和糯米做出來的。這個時候正好是艾草最的時候,我去野外找了一下艾草,煮以后然后用紗布過了好幾遍,然后和糯米一起做這種餃子的樣子,一半放了糖,還有另一半是放了咸的,萬郎說的清明果是不是就是這種啊?”
萬寶妝看著那些悉的綠清明果,眼里溫脈脈:“是,就是這樣的,謝謝李嬸你還記得。”
“嗐,這沒什麼的,萬郎,這些日子多謝您的照顧了。”李嬸再三謝過后,才帶著孩子往外走去。
新雨提著那重重的籃子回到屋子里,卿姨連忙拿過盤子將那些圓潤飽滿的清明果都好好拾掇出來,卻發現艾草下面還遮著一樣東西,連忙道:“萬郎,這下面還有一樣東西。”
萬寶妝走過來一看,是一塊用藍的碎布仔仔細細包住的東西,不會是碎銀兩吧,都說是給孩子的見面禮了,怎麼還這麼見外呢?
可是拿在手上的時候倒不像銀兩的,疑地打開一瞧,里面是拇指大小黃褐的東西,外面還包裹著許多泥土。
“這是?”
卿姨小時候見得多這樣的件,說道:“萬郎,這許是在山上挖的野人參。這個須都保存得很好,想必是挖的時候十分小心了。”
“這......”
萬寶妝匆匆走出去一看,李嬸和孫子兩人早已經走遠了,看不著一點背影。
都走遠了啊,我們總是和一些人相遇相識,又繼續往前走,告別一些人,又遇見另一些人。但只要往前走著,總是在能相遇的路上。
搖了搖頭回到屋里,隨手捻起幾粒紅果子放里,新鮮的果子帶著脆意,酸酸甜甜的味道,倒和春天的氛圍十分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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