墳, 是埋葬后筑起的土堆,一個沙土筑起鼓出來的小小土包,就這樣一個小小的土包里面就有一位長眠的故人。
這是一個很好的地方, 不知道凌風從哪里找到的,這樣寧靜的郊外。抬眼去是連綿起伏的山巒,這里是青山腳下, 不遠是一片片剛種植的麥田和羊腸小道, 邊上都是不知道的花朵, 從這小路過來, 上都沾染了那些野草野花的氣息。
一山濃綠,天空湛藍, 白云朵朵;一野層疊, 花草鋪陳, 鳥鳴不已。連吹來的風都格外的輕寧靜,從邱阜涔水拂過。
戰容肅一直站在后面看著們幾姐弟,沉默地幫理那些氣力活,不曾多問也不曾多看。
可惜現在的萬寶妝并不想在這個時候看見年的男, 任何年的男,略帶深意地看了青年一眼, 便一言不發地往前走去。
在泥濘的小道上走路的滋味不是很好,可是萬寶妝全然沒在意, 那麼懶散安逸的一個人, 居然也能覺到一陣凄惻哀痛, 甚至思及己。
剛來此地時孤一人, 不得不自己出面解決戶籍房子問題。
如果我遇見的人不都是良善之人?
如果我稍微邁錯一步?
如果我也不慎落到這般地步,我能改變什麼嗎?
回到家中,像是被什麼沉重的東西住了一般, 不過氣也說不出話來,讓幾個孩子先進了屋里。自己就在院子里走來走去,獨自漫游思索。
夕將落,那麼朦朧又迷離的從云層中投出,不時吹來寒冷的風,冷意在的手背,一路到心底。
我真的什麼都做不了?麻醉自己的靈魂,為這個朝代里眾多平庸人之一嗎?
來自千年之后的自己,站在巨人肩膀上的自己,究竟能做些什麼?
在這漫長的歲月長河里,那些偉人前輩們燃燒自己,留給我的僅僅是書本上的義務教育嗎?
戰容肅總覺得郎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像是自己做錯了什麼,可他左思右想也沒想明白,只能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
聽見后的聲音,萬寶妝突然站住,背對著他問道:“你也是這樣嗎?”
“什麼樣?”青年十分疑,隨即就聽明白了那未盡之語,他追了上來解釋道,“我從來不曾踏過那些煙花巷柳之地。”
“你是覺得們很臟,都不屑于與之相嗎?還是覺得飽讀圣賢書,逛青樓總是有辱斯文。”
“當然不是,這從來不是們的錯。”
萬寶妝轉過來看向他:“既然不去煙花巷柳之地,那你的家中也是有小妾通房紅袖添香嗎?”
“沒有,我從來沒有過。”青年認真地看向對方,“我年時便隨父征戰沙場,多年來輾轉在各個海域和邊塞,一直沉浮于浩瀚的海域里,不曾有多余的心思做那些事。”
青年像是把自己的傷疤輕描淡寫地撕開:“戰爭結束后,便來到這樣一個看不見海的地方休養,從未有過別的心思。”
“戰爭總是有贏有輸,戰敗之時,我見過太多被俘獲的子凄慘下場,從此封閉自己,不敢與之相。”
聽到這樣的話,萬寶妝呼吸一頓,有些氣悶,還有些自己都道不清說不明的心疼。好像是在遷怒自己的朋友,不分青紅皂白地把一切都安在他上,覺得他和這世間大部分的男人一樣,便抿著雙目微紅地道歉:“抱歉,誤會你了。”
歷經這樣的事,在友人面前仿佛變得脆弱了起來,怎麼會對他這般遷怒呢?
我明明很討厭這種遷怒他人的行為,為何今日變得如此刻薄起來?
戰容肅搖了搖頭,安道:“無妨。”
院子里石子路鋪陳得像是琪花玉樹般,青黑的石頭和白的石子錯排列,大大小小地錯落著,那些一堆堆的黛像是棋盤一樣漂亮。
旁邊種的果樹還是禿禿的一片,不過已經能想象出來年它們枝葉繁茂的樣子。為了搭配石子路,萬寶妝讓人在旁邊做了一個大的石桌和石墩。這是用青白的石頭做的桌子,厚重,立在這里有種質樸歸真之。
萬寶妝像是十分懊惱自責一般,坐在石墩上看向遠方微明的天空。
戰容肅隨坐在一旁,又想起了那段時刻都能聽見寒風悲嘯鬼哭嚎的時日。無論是睜眼閉眼還是走路休息,總能聽見有人在自己。那些嘶鳴聲,哭喊聲,一遍遍地纏繞著自己,無法逃。
他曾帶著將領們日夜兼程奔走邊疆萬里,越邱阜,踏腥。白天穿過山川,夜晚穿涉結冰的河流,只能將命寄托于手上冰冷的刀劍。
在更久之前,將士們不識水,船只破舊落后,將士們總在海水中泡到開裂,被敵軍斬伐屠戮,紛飛的殘肢,鮮淌滿了海域,那些認不清拼不齊的殘骸尸骨埋葬在魚腹中。
不僅僅是水戰,那群矮小的倭寇,每到陸地上便攔腰砍斷馬,得兩軍白刃相,相搏。那些折斷的刀和僵的尸,相識的悉的面容,都留在了一個又一個的冬夜里。
萬寶妝回過頭來,看見友人眉頭鎖,眼神渙散,放在石桌上的手握拳,骨節顯,青筋迸跳,在不住地抖著。
他像是陷了極度的悲痛之中,無法逃離。
萬寶妝突然便反應過來了,PTSD(創傷后應激障礙),曾經也有很長一段時間困在這里面,無法逃離,窒息著困在過去的自己。
出手附在青年的拳頭上,用力地握住他的手,在青年回過神后,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沒關系,不要害怕,戰爭已經過去了。”
“看著后的同胞、黎民百姓,他們的離開絕不是無影無蹤,他們永存在這安穩歲月里,赤膽忠誠,生生不息,永不磨滅。”
戰容肅雙目微紅地看著,像是在祈求又像是在看明
青年的面容像是變得沉猙獰了一般,萬寶妝卻沒有害怕,毫不退回過去,用明亮的眼神堅定地看著他。
漫游的一路播撒,直到盡頭都是他們靈魂璀璨的燈火。
戰容肅良久才閉上眼睛,緩緩吐出一口氣,再次睜開眼睛時又是清俊自持的模樣。
看見友人恢復過來,萬寶妝便欣喜地笑了笑。沒有多問那些讓青年痛苦的事,能明白經歷死亡分離的痛苦,只是青年承載了更多。
不會站在制高點揭開別人的傷疤,俯下去安友人。等到有一天友人想說了,他自然會告訴自己。
戰容肅看了眼自己手背,上面仿佛還留有對方堅定的溫度。
“萬郎,你打算做些什麼嗎?”
萬寶妝把懷里的那塊手絹拿了出來,是在春意樓門口那位似笑似哭的子扔過來的。將包好的手絹慢慢打開,里面赫然是一對小巧的耳墜。耳墜像是有些歲月了,覆蓋在上面的金邊緣都有些剝落了,出斑駁的底。上面還纏繞著青,像是主人匆匆忙忙將耳墜取下來,都顧不上整理上面勾住的幾縷發。
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出來,看著天邊夕未落,冀明的云層縹緲,一片祥和溫之態。緩緩說道:“已經看見了,就不能再閉上眼睛,當做沒看見;已經聽見了,就不可以再捂住耳朵,當做什麼也沒聽到。”
我認識到了們的悲哀,這里面也就有我的一份悲與哀。孤木難,被拋棄的被廢棄的那些艱難日子,離我從來不遠。
明明語氣輕卻十分堅定,萬寶妝的眼睛里似乎有火焰在燃燒,璀璨奪目,明亮清澈的灑在眼眸里,更添幾分熠熠生輝。
“做我能做的,也做我該做的,剩下的,就都給自由的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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