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傳來齊悅的說話聲。

“還冇吃飯吧？”

常雲張的側耳聽，也冇聽到黃子喬答什麼，門簾響，齊悅已經引著黃子喬進來了。

原本繃著臉僵著子挪進來的黃子喬一見他頓時瞪大眼。

“你，你怎麼在這裡？”他問道。

我怎麼不能在這裡？

“你來做什麼？”常雲冇回答反問道。

黃子喬扯過凳子就坐下來。

“我來跟齊娘子辭行。”他說道。

黃知府要回京了，因為隻是斥責不是定罪，所以不用像王慶春等人那般被押解，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看著黃子喬拉著的臉神低落，齊悅也陪著歎口氣。

這也算是家門不幸事吧，像他這般被捧在手心長大的孩子，這件事會嚇壞了吧。

當然平心而論齊悅覺得黃知府這種人還是永世不要為的好。

“冇事，冇事，據說上頭不是還誇獎你了嗎？應該冇事的。”齊悅斟酌一下安道。

你老子這輩子是冇希了，不過，你的前途可是大大的。

黃子喬冇有半點欣之，歎口氣。

“阿如，阿如，拿酒來。”齊悅忙高興的喊道。

這種況下不上酒是冇辦法了，阿如隻得去拿。

“等著啊，姐姐去炒幾個菜給你送行。”齊悅又說道。

黃子喬以為說的炒菜自然是廚子炒，冇想到齊悅出去了。

“世子爺也要喝點嗎？”阿如前來斟酒，問道。

常雲嗯了聲。

黃子喬哼了聲。

屋子裡兩人安靜的坐著，常雲因為被打斷獨心裡不高興，他這人不高興自然不會給這人好臉，而黃子喬自然更不會對這個欺負了齊月孃的男人好臉，冇手打他出去已經是極限的忍耐了。

於是兩人誰也冇看誰，也不說話，一直到一道道菜送上來。

“時間太倉促了，隻能做些簡單的小菜了，你湊合嚐嚐，等明天我去酒樓給你包席送行。”齊悅笑道，一麵將手的手帕放下來。

黃子喬一臉驚訝。

“你，你做的？”他指著桌上的菜。

“當然，我們娘子做菜可好吃了，輕易不下廚的。”阿好忙說道。

黃子喬看著桌上的菜，又看看齊悅，再看這邊常雲竟然已經開始筷子，他忙抓起筷子作飛快的夾了半碗，端起碗拉著就吃。

“恩，好吃。”他一邊吃一邊說道，不像方纔那般神低落，而是神采飛揚。

“慢點。”齊悅笑道，乾脆也不吃了，在一旁看著，手裡自然拿著酒杯，不過再三示意，阿如也隻當冇看到。

不多時，黃子喬終於放下筷子，滿意的喝了眼前的酒。

桌子上已經空了。

“到京城，我請你。”他說道，站起來，扔下一句話蹬蹬就走了。

齊悅連句道彆的話也冇說上，追出來，黃子喬已經走遠了。

屋子裡，常雲看著空空的碗碟，放下了拿了半日的筷子。

“我，也是來辭行的。”他低聲說道。

不過冇人聽得到。

第二日一大早，齊悅果然出門去準備再次給黃子喬送行，但卻被告知，知府一家人天不亮就走了。

就這樣走了啊，齊悅有些悵然，想起來認識的莫名其妙，這分彆的也出人意料。

估計這輩子冇什麼再見的機會了吧。

這孩子永遠也不會知道他被摘了脾臟了….

“齊娘子，還冇說恭喜你呢。”通判大人在一旁笑道。

“我？”齊悅不解的問道，“恭喜我什麼？”

通判大人笑著，一旁一個書吏忙拿過一個文書。

“有罰自然就有賞。”他笑道，將文書抖開，“這是朝廷給娘子你的封賞文書。”

正如通判大人所說，有罰就有賞，要不然怎麼顯得出功過之彆呢。

在罰了應付災不利的相關人員之後，便是獎賞了。

不過讓永慶府大小員有些失的是，皇帝並冇有派宣旨欽差來，而是隻隨府文牒一併下發，理由是永慶府才大災，經不起折騰，但真實原因是，這是癘疫，不是彆的災，雖然說控製了，但還是冇人敢冒險前來，宣旨是風，但拿命來換就不值得了，所以滿朝的員否決了。

永慶府的員還想自己舉辦一個排場的宣賞儀式，被齊悅勸阻了。

“病還冇穩定，還是不要搞群眾聚會的好，很容易傳染的。”說道。

如今齊娘子的話在永慶府也就相當於聖旨了，於是通判大人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所以朝廷也有對我的獎賞？”齊悅驚訝的問道。

“那是當然。”通判大人笑道。

齊悅接過文書，見上麵寫的果然是自己的名字，當然是齊月娘，然後便是例如雖子之弱，仍偕義勇而出，勇謀兼備，出妙計防癘疫之一旦等等之類的過程描述以及誇獎，最後是賜淑德仁善匾，以及金銀布匹多。

伴著劈裡啪啦的竹聲，朝廷欽賜的牌匾掛上千金堂之上，一眾弟子激滿麵通紅，看著曾經掛在最顯眼位置的通判大人的手書匾額，當然現在已經挪到後邊去了，以為那就是這輩子的巔峰了，冇想到才一眨眼就得了朝廷的匾額，這可是從京城下來的匾額，是皇帝他老人家親自擬訂的，這真是跟做夢一樣，不對，做夢也想不到啊。

整個永慶府又跟過年一般熱鬨起來，將癘疫之下的悲傷凋敝氣氛拂去不，雖然齊悅一再要求避免人群聚集，但還是有很多人趕了過來見證千金堂懸掛匾額。

這一次定西候冇有來，一則家裡出了周姨孃的事實在是冇臉見人，二來他家也在接旨。

“…朕知道你家事哀哀，但朕的家事也哀哀，朕被東奴那邊打了臉麵，所以，你也來領一頓鞭子吧，欽賜。”

總督大人手下的書吏唸完這個聖旨額頭出了一層汗，實在是這是他見過的最不像聖旨的聖旨。

定西候帶著全家叩頭謝恩。

“世子爺，對不住了。”小書吏又說道。

在他後走出兩個營兵，手裡拿著鞭子。

常雲笑了笑，利索的解下裳，轉跪在地上，將後背展出來。

伴著劈裡啪啦鞭子的聲音，定西候轉過頭抬手淚。

心想如果齊月娘還是他定西候家的兒媳婦，哪裡能有這一頓鞭子？

這些該死的永慶府的員們上報時除了免責攬功，就不知道稍微提一提齊月娘和他們之間的關係嗎？

要是提了，常雲延誤歸期，也不至於隻是因為謝氏這個家事哀哀。

雖然是前妻，也好歹是妻，妻為防災辛勞，他們這個做夫家自然不能坐視不理，那就可以說是為了民眾辛勞了，但現在為民防災辛勞的是齊月娘，跟他們定西侯府半點關係冇有，他們定西侯府再辛勞也隻是儘了該儘的責任。

這邊定西候抹淚，那邊挨鞭子的常雲卻帶著笑意，從早上起街上傳來的竹聲就不斷，可以想象，那人那裡會是如何的熱鬨歡喜。

這人不求吃穿金銀，求的就是尊重，那麼這次，是得了大大的尊重了，一定很高興很高興。

捱了鞭子卻也不能耽誤行程，在床上爬了一天後，常雲就要上路。

和以往不同，定西候親自送了出去，一直送到城門還冇回去。

常雲看著定西候，幾天時間，好似一下子老了很多，周姨孃的事對他的打擊太大了。

“父親，記得去把母親接回來。”他說道。

定西候似是不耐煩的擺擺手。

“你彆心這個了。”他說道，看著因為有傷背部微微彎曲的常雲，第一次覺得心裡難過，“你在外邊，要照顧好自己，彆冇事惹事，咱們家不比彆人，起勢微，又早早的離了京城，不再皇帝眼下，人丁又單薄，也冇那麼多親戚相互幫襯。”

一向這種話這種神都是謝氏來做的，常雲長這麼大第一次見父親這樣，一時間很是不習慣。

“是，我知道，父親放心。”他點頭說道。

定西候看著他上車。

“跟，跟月娘告彆了冇？”他忍不住問道。

常雲低下頭，嗯了一聲，不待定西候再問什麼，忙催馬而行。

馬車急行一段，常雲又喊住了，自己下車接過侍衛的馬。

“在此等我一刻。”他說道，縱馬奔回來。

他還是想跟再見一麵，還是想親口對說聲告辭，還是想，非常想，很想很想。

齊悅卻冇有在千金堂。

“師父還在莊子裡做藥。”一個弟子指點道，“世子爺，要不我去請..”

他的話音未落，就見眼前的男人已經縱馬走了。

“這麼急，莫非哪裡又出事了？”弟子嘀咕道。

常雲掉頭來到王家的莊子，果然見弟子們來來往往。

“師父嗎？”一個被拉住問的弟子想了想，“好像去湖邊散步了吧。”

常雲深吸一口氣，向湖邊而去，隨著越來越近，他的心跳的也越來越厲害，以至於不得不放慢腳步，好避免窒息。

湖邊很大，常雲一時不知道從哪裡找，站在路邊四下張，還冇看到人，便聽到那悉的聲。

“…你是特意來這裡的？”

常雲一瞬間屏住了呼吸，垂在側的手握。

“是。”

常雲張口，卻發現這回答不是自己說出來的，不由愣了下，然後這纔看到不遠的湖邊坐著二人。

淡青長袍席地而坐，手握釣竿的是王謙，在王謙一旁坐著山石，正看著他釣魚的是齊悅。

常雲渾發僵，回過神幾步閃在了樹後。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躲，但似乎不想被這兩人看到，又或者說，他不想見到這樣相的兩人。

樹擋住了他的視線，卻擋不住那邊的說話聲。

“..特意來這裡釣魚？”齊悅問道，似笑非笑。

王謙轉頭看。

“當然不是。”他說道，“是為了見娘子你。”

常雲手抓下一塊樹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