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那或許是我的天分。我在五歲的時候,就打死了一個十幾歲的貴族年。仔細想想,不管是出於衝還是憤怒,本能做到這件事,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諷刺的是,我作為一個人所擅長的事,竟是殺人。
時飛逝,菲坦第一次去執行任務。
臨行前,菲坦握著我的手,對我說︰「並不是每個去執行任務的人都不能回來。冬,你等我,我一定會活著回來給你看。」
菲坦和三四個出的殺手一起離開了綠洲,我則持續著每日枯燥的訓練。
一天下午,疤痕男拖著一個麻袋走了進來。
「冬,練練手吧。」
他把麻袋和我一起關進了一個屋子裡。我對這樣的把戲已經司空見慣。狗、小馬、駱駝,隨著我的技藝不斷進,我殺死的越來越多。從起初看到還會想嘔吐,到後來,把手隨便一就可以吃東西,就連菲坦都會為我如此極速變得冷漠麻木而驚嘆。
我垂著眼,迅速地解著麻袋。
袋口剛剛鬆,裡面的生就掙紮著想要爬出來。我退後了一步,指節卻繃得的,它一出來,我就會將它一擊殺死。
可出來的,不是什麼狗、小馬或者駱駝,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埃及人!他與我相仿的年紀,眼楮卻被弄瞎了,黑的窟窿裡流出深紅的。
「這裡,是哪裡?」他抖著,哭著。
我要殺了他嗎?我張地後退了一步。失去視覺的人,聽覺總會是異常的靈敏。他到了我的存在。他磕磕地說︰「是誰?……是誰?求求你,放我走。」
「求求你!我家只有我一個孩子,我必須回去!不回去的話,我的母親怎麼辦?」
開什麼玩笑,這個人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埃及老百姓。我為什麼要無緣無故地殺了他?我把手一收,喪氣地向外面走,可門被鎖上了。
我敲著門,著,「喂!讓我出去。」
外面一片沉默,然後是疤痕男冷冷的聲音,「嘿,你完了任務,自然就出來了。」
「這什麼任務,這個人不過是個老百姓,他什麼都沒做。」
疤痕怪笑著,又說︰「怎麼了?你平時殺死的狗、駱駝就做了什麼嗎?我們希伯來人就做了什麼嗎?你要學會憎恨埃及人。就算我們什麼都沒做,他們一樣殘殺著我們的同伴。」
他的聲音從門外漫溢進來,很快屋一片靜謐。
埃及年嚇得全抖,什麼都說不出來。
疤痕男的聲音又變得冰冷,「五年的訓練,你總不會連一個人都殺不了吧?一刻水位線後,我就放把火燒了這個房子。希伯來人不需要沒用的存在。」
話說完,我似乎到時間的沙開始運轉。沙子慢慢地過狹小的通道,落到另外一面,發出幾乎細微而不可聞的聲音。
那是生命流逝的聲音。
我看著在角落的年。他蜷著,什麼都做不了,被弄瞎的雙眼流著膿。他如此脆弱,甚至不如一條充滿著求生意志的狗。但是看著他可憐的樣子,我心裡怎樣都聚集不起殺意。
突然,我聽到外面疤痕男在屋子周圍灑油的聲音。若我不殺死他,我就無法離開這裡。我無法見到完任務得勝歸來的菲坦,亦不可能再對當年救了我的那個人,道謝……
我絕對不要因為這個像狗一樣茍延殘的埃及人,毀掉我生存的意義。
啪的聲音想起,疤痕男沒有食言地點燃了火苗。火舌如巨蟒一般瞬間吞噬了房間的一角,熱氣燃盡了我心中的最後一份理智。我的手指堅地豎起,我一步步地走向角落裡哭泣的年。
我跑出房間的時候,大火剛剛吞噬了樑柱,我剛剛邁出去,房子就轟然倒塌,化為黑的塵污,向空中緩緩升起。疤痕男已經沒了影。遠,夕將天空渲染了火焰般的紅。
我的手上沾滿了污,沉重而骯髒。
真正茍延殘的人是我。從逃離底比斯後,就一直在疤痕男的施捨下,靠著拋棄良心、拋棄自尊,拚命地活著。這樣的我,就算我有天可以逃離疤痕男的掌控,回到母親的邊,我也已經沒有資格再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了。
我沮喪地看著天空,卻一滴眼淚都掉不出來。
為了自己的存活,而殺死了一個無辜的人。那一天,我覺得心中有什麼堅的東西,漸漸地碎裂了。
過了一個月,菲坦回來了。失去了一隻眼楮,但是任務圓滿地完了。是一同出行的幾個人裡,唯一一個活著回來的人。疤痕男很重視,但是菲坦卻變得沉默寡言,不管我怎麼問,也不願提起任務的事。
而我,漸漸地習慣了殺人。對我而言,殺死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與殺死一隻貓或者狗沒有任何區別。他們都是類似的紋理、類似的溫度,沒有任何難度。
疤痕男很重視我。他花了大力氣培養我,卻很讓我去執行真正的任務。
我十五歲那天,他對我說︰「冬,現在到了你的最後測試了。通過這個測試,你就要去執行一個最重要的任務。我等了這麼多年,總算找到了你,以你的天分,你一定可以為我們希伯來人報仇雪恨……」
疤痕男說,任務的書卷放在綠洲外百里一個村民的家裡。但是到達那個村民的家前,我會遇到數個人對我阻擊。我要擊倒那些人,最後到達指定地點。
殺人不難。
這是我十年來學會的唯一一件事。一路上,我確實地到了無數蒙面人對我的攻擊。我合攏手指,輕鬆地將他們一一擊倒。不出半日,村莊就在眼前,這時,突然有人拿著短劍,跳到了我的面前。之前來攻擊我的人,都是三兩個人一撥,這個人卻單槍匹馬,看來一定是有些本事。
我沒有多說,向那個人衝去。
來者果然有些厲害,招招凌厲,迎面向我撲來。我收起了漫不經心的態度,開始全力抵抗他的攻擊。但終究,我還是更勝一籌。在無數次相互的回擊中,我抓住了他的破綻,終於在他一次攻擊中,我將手了他的。
那個時候我想,他用劍用得真是不錯。如果有機會,真想讓菲坦也與他手看看,不知誰勝誰負。可這個念頭剛剛閃現,我的腦袋就嗡的一聲,完全掉了。
我驚慌地跑過去,扶起那個被我殺死的人,抖地揭開這人面上的蒙布。
菲坦蒼白的臉上全是跡。
我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淒慘畫面。我跌跌撞撞地站起來,回過去,一個個地掀起其他人的蒙布。
每一個人,都是十年來與我朝夕相、一起訓練、長的夥伴。
我最後的試練,竟是要殺死我在世上最親的人。
他們知道我是誰,卻依然如同冰冷的機一般向我刺來。可我也沒有資格詆毀他們,我方才已經被殺意完全佔領了思緒。不然我怎麼可能不會發現他們是誰,我怎麼可能認不出菲坦——我竟然殺死了菲坦。
來不及落淚,我將菲坦在路邊找了一綠蔭蔥蔥的地方,埋了起來。
我想起很多年前,菲坦第一次執行任務回來。失去一隻眼楮,還是滿臉污。我不管怎麼問、怎麼搖晃,什麼都不肯告訴我。只是嘆著氣,輕輕地拂過我的頭髮。說︰
「人是這樣的生,只有在被深深傷害時,才認清對方如此珍貴。」
菲坦,殺死了對很珍貴的人吧?而在殺死對方的時候,也被深深地傷害了吧。
就好像我一樣,雖然我沒有傷,但是我的心就好像被利刃刺穿一般,被翻攪著,腔已經千瘡百孔了。
走到目的地前,不出所料,最後的障礙是疤痕男。他對我微笑,說︰「很好。現在你來打倒我吧。」
在我殺死疤痕男之後,我才明白,這是一個怎樣心積慮的計畫。
我除掉了這個暗殺集團的所有人,這個世上不會有人再知道我的份。疤痕男為我安排好了劇本,那是希伯來人最終的任務,改變命運的任務——殺死法老,殺死拉西斯。
我本對他沒有特別的覺,但我就算活著,也沒有什麼其他的意義。可想起這些年的過往,我莫名地,將失手殺死菲坦的罪惡、為殺手的骯髒、無力抵抗命運的無奈,全部歸咎於這個我素未謀面的年輕法老。
那天起,自然而然地,我把殺死法老變為了我生存的意義。
我要殺死他,我一定要殺死他。
我坐在尼羅河畔,如是想著,盤算著下一步的計畫。突然,我看到不遠的岸邊,趴著一個穿白的人。
不知出於何種想法,我慢慢走了過去,剛靠近,就被一下子抓住了腳踝。
抬起頭,藍的眼楮狠狠地盯著我,但卻好像看不清我的臉,或者說,本不介意我是誰、長什麼樣子。
「拜託你,帶我回埃及——」
說什麼呢?這個瘋瘋癲癲的人。我起腳,想要離開。
但是卻拚命地拉著我,那樣縴細的手指,卻如此有力,深深地嵌進了我的腳腕裡。
「帶我回埃及,我把這個給你。」從前拿出一塊碩大的紅寶石。那寶石紅得妖異,遠遠看來就像一隻紅的眼楮,卻又好像承載著流的鮮。的眼楮已經半閉半張,若我就這樣不理,也就會那麼死了吧。
但是我看著金的頭髮和白的皮,我想起了多年以前,心裡記得的一個影。
我啐了一口,將拉了起來,「你去埃及哪裡?找誰?」
像一塊破布一樣被我提拽著,垂著頭,低低地說,聲音清脆卻微弱,「孟斐斯……底比斯,都可以……帶我去見,見他。」
「喂,他是誰?」
「孟圖斯、禮塔赫、布卡……都可以,帶我去見他……」
甩出的名字都是埃及的政要人。我一邊想著這個人是不是瘋了,一邊又有點好奇怎會有這麼珍貴的寶石。
思考再三,我決定日行一善,送回去。萬一真的與埃及王室有什麼關係,這對我以後接近拉西斯,說不定還有些幫助。
但是,我的命運,就在那天改變。
我把回了孟斐斯,並拿走了那塊紅的寶石。
不久之後,我才知道這塊寶石是埃及之寶,有著它特殊的名字——荷魯斯之眼。全西亞的人都在尋找的寶貝,差錯地到了我的手裡,而我卻好像打開了詛咒之門,當我將它收進懷裡的時候,它將我帶回了過去。
回到了十數年前的一個下午。
我抱著要刺殺法老的心態,加了為王室服務的暗殺集團。
對我來說,殺誰都是一樣的。我很快變得功,一步一步、一步又一步地接近了埃及的法老。我得以參加王室的晚宴,我有機會見到了將我養育了五年的母親——提雅公主。從貴族們的風言風語中得知,當年曾經上一個希伯來人,卻遭到了拉西斯的強烈反對,活活將他們拆散。我心中,對於拉西斯的恨意一層又一層地疊加了起來。
總有一天,我會將我的手,狠狠地刺他的。而他生命的終結,就是我生存的意義。
我蟄伏著,積累著法老對我的信任,耐心尋找著下手的機會。
有一天,法老命我去宮中照看一名側室所生的公主,保護的平安。
這樣一個殘、冷漠的法老,也會有在乎的東西嗎?我心裡帶著嘲笑,來到了王室居住的宮殿。
那是我第一次正面見到艾薇公主。在我看到金的頭髮、白的皮和水藍的眼時,我突然有種覺,這個人已經存在於我生命裡很久了。我們這一次的會面,絕不是我們第一次的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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