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賀知書醒來的時候天才亮起來。艾子瑜坐在他旁,神疲倦,但看見他醒時,面容一下鮮活起來
“醒了?”艾子瑜站起來了賀知書的額頭:“還燒著,我知道你難。”剛才有大夫來給賀知書輸,艾子瑜怕藥涼,非讓他們拿走用溫水滾一遍,現在還沒回來。
賀知書看著艾子瑜張了張口,發的卻只是兩聲嘶啞的氣音,他皺皺眉,很努力的蜷了蜷手指。
艾子瑜忙握住他的手:“你別急。”他看得出賀知書有話對他說,就俯在賀知書邊:“我聽著。”
賀知書笑了,嗓子很啞,聲音輕的讓人很難聽清,但無法掩蓋話音裡真真切切的歡喜:“我夢到我爸媽啦…我都很多年沒夢過他們了,我還以為…咳,我還以為他們不要我了…”
艾子瑜直視賀知書的眼,土褐的瞳仁裡滿滿的溫意:“你這麼乖,他們不捨得。”
賀知書又笑了,這些年他很這麼頻繁的笑,倒是上學的時候不知愁滋味,天面上帶笑。
艾子瑜輕輕賀知書的發:“說吧,想什麼時候和我去揚州。”
賀知書彎著眸子笑,竟帶著些撒的意味,讓人心頭暖的連看病房都不覺得抑冰冷了:“我還以為,咳,得求你多久呢。”
“像我這麼慣著你的還有幾個?”艾子瑜親了親賀知書的側臉,用戲謔的笑意去掩飾眼裡的荒蕪絕。
他知道賀知書的病已經到何種程度了,他自己都害怕。選擇似乎也只剩下了兩個,是看賀知書在無菌病房裡盡折磨熬著剩下的日子,還是讓他舒心的跟在自己邊撐下去。艾子瑜選了後者。
他也有很多話想跟賀知書說,他想告訴賀知書四月的野茉莉開的有多香多繁華,可惜現在是冬天,但只要在過去四個多月就能看到了。
艾子瑜也一直等著給賀知書過生日,還有不到一個月了。他自己設計的指環,像折彎的花枝,枝頭細細碎碎的鑽。
但他看著賀知書的臉,沒出息的鼻酸到什麼都沒說出來。
一個人為什麼會那麼另一個人,萬千個靈魂中只看到他在閃著。不上心的人死在邊也只是一個皺眉,最多幾聲唏噓。可當真正疼的人躺在病床上,一個無助潤的眼神,就能讓心疼的像刀剜火烤。
艾子瑜不懂,他只喜歡過這一個,就賠上後半輩子。
“咱們今天就走?不過還要回去接二狗和小貓。”賀知書的氣不太足,著涼了冒,說句話都要咳一陣。
艾子瑜了他的手指,聲道:“那你等會也得輸完那兩瓶藥再走,花了錢呢。”
賀知書不想在醫院待,但也不想辜負艾子瑜的好意。
下一秒一骨節分明的纖長手指輕輕在臉頰上,賀知書一愣,聽見艾子瑜的聲音,裡面似乎夾些歎息:“無論是笑還是撇不開心,都沒有酒窩了。”是賀知書臉頰消瘦的太快了,很久之前就沒了。
“我正好不想要,一個男人要什麼酒窩啊,扮什麼甜。”賀知書笑。
艾子瑜沒接上話,因為這時正好有醫生推開病房門進來給賀知書輸。
“謝謝您。”艾子瑜看那位醫生掛上被溫水泡過的點滴,態度很誠摯,他也是醫生,知道大家平時都多忙。如果不是為了賀知書,他絕對不會去給任何一個醫護人員添麻煩。
“沒關係,咱們好歹也算是同行。”那位醫生笑笑,轉就出去了。臨走之前目很同的看了一眼賀知書,最後定在艾子瑜上,然後馬上被門板阻絕。可艾子瑜仍覺得那種眼神落在上的冰冷未來都很難消除了。
下午的時候艾子瑜帶賀知書出院,在外面給他買了杯豆漿:“一天沒吃東西了,胃越空越不舒服。”外面的東西肯定不是頂好,艾子瑜想著揚州那套公寓裡東西都應該是齊全的,到時候可以手給賀知書磨一些豆漿。
自從常帶賀知書開始,艾子瑜車上的小零食越來越多,但大都是大棗阿膠一類的,賀知書笑話他:“這車要是別人來坐肯定還以為你有多疼朋友。”
艾子瑜笑了,尾音揚的就是欠揍的模樣:“我還不夠疼你?”
賀知書本就不舒服又不占上風,就懶得再搭話,悶悶的自己在那咳
突然咳的猛了些,他自己都愣了愣,然後忙去後座紙,吐了一口。
艾子瑜神莫辨。
“口腔出。”賀知書團了團紙巾塞進自己兜:“沒事的,以前我自己在家最多吐了一地,現在不還好好的。”
傻瓜,你現在…好嗎?
“知道了,你說什麼都最有道理,”艾子瑜的語氣裡有寵溺的笑意,可他本都不捨得看一眼賀知書:“那回家給你溜肝尖兒補補。”
人的記憶庫很強大,條件反也來的不合時宜。賀知書都來不及去刻意控制,記憶就湧上來。
曾經有一個男人,冷著臉吵架出去,回來的時候也拎份溜肝尖兒說給流過鼻的自己補補。
比更強大的是記憶和不控制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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