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劉元款步而來,一臉僞君子的笑,「呼爺,待會兒遣個婆子去找你,跟你接香枝。契、八字都給你。往後就不住後罩樓了,你準備準備,這兩日把人接走。」
香枝生無可地杵著。
呼雷的咧得合不攏,「行。有勞劉哥了。」
劉元抱拳客套,帶點淡淡的猥瑣道,「恭喜呼爺得主子賞賜人。」
「哪裡哪裡,一個矮墩墩的醜八怪。不過既是主子賞的,我老呼就高興。改日略備薄酒謝恩,弟兄們也請賞個臉。」
「那是自然。這一頓你可省不了。雖是個妾,畢竟也是房花燭嘛……哈哈哈。」劉元說。
豆蔻嚇了一跳,聲音甩得老高:「誒——什麼雖是個妾?呼爺,你有妻室了?」
「沒有啊。咋了?」呼雷一臉懵懂。
「沒妻室你讓香兒做妾?!你的臉是不是比磨盤還大?」豆蔻嚴肅起來了。
嚴肅時目炯炯,像一隻準備撲獵的貓。人沒多大,兇凜凜。劉元和呼雷被一懾,竟有一種面對主子的錯覺。兩人同時想,這傢伙到底吃了啥長出來這副狗膽?
香枝扁了扁,「豆豆,我是奴籍,他是良籍。奴籍不能嫁良籍爲妻的。要是哪天他娶了妻,我就會被轉手的。我混得太慘了,連一頭牲口也不如。」
還跟以前做兔子一樣窩囊,一不當心就掉天敵裡了。著鼻子,一發不可收拾地可憐起了自己。淚珠一顆趕一顆碎在了地上。
呼雷饒有興致欣賞掉眼淚,一點不心疼。
豆蔻傻了一會,換了一種「人在屋檐下」的語氣,友好商量道,「呼爺,契到了你手裡,你就是主子了。你讓放良,府難道不肯麼?」
呼雷掩不住的得意:「肯啊。府又不是不講理。可是,我爲啥要讓放良?」
豆蔻一口氣堵住,險些噎出來。
呼雷把臉轉向劉元,「劉爺您是不知道,就看了兩回洗澡,這孽障往我湯裡下毒。要不是行跡敗老子就橫當場了。你說這玩意兒能給好臉麼?」
劉元驚悚地咋呼起來:「喲,沒看出來哦,大家當老實頭呢。呼爺你可要嚴厲管束。必要的時候就毒打幾頓。打服氣了就不敢裹了。實在不行乾脆賣奴市上去。」
豆蔻困不已,「……!」
這都是些什麼畜生投的胎?
香枝耷著腦袋,不停鼻子。拳在側握了小榔頭——可把這倆男人給恨毒了。
呼雷斜眼瞅,齜著皮子說,「香枝,你如今落老子手裡,就沒出頭之日了。想讓老子放你良籍做妻室這是做夢!你乖乖伺候著,自然會賞你幾口飯吃。敢不老實,讓你知道厲害!」
香枝抬起倔強的淚臉,「豆豆,你能幫我打死他嗎?我做寡婦!」
呼雷跟劉元眼,出男人間那種有點髒的笑容,「聽見沒,還沒進老子的門就想當寡婦了!這玩意兒不收拾服帖了老子遲早折手裡。」
「是呢,呼爺得拿出看家本領了。」兩個男人一唱一和,可恨到了極點。
豆蔻來了一肚子火,一字一句地說,「香兒,你放心。我一定幫你弄(neng)死他。」
劉元發笑,用趕牲口的腔調說,「行了,你也不要張就耍橫。能活幾天不曉得呢。走,先去廚房挑水,挑完水劈柴。」
呼雷趕著他的話說,「劈完柴來訓練。不準懶。」
「你們別太過分。人在做天在看呢。」香枝豁出去了,兇衝新主子嚷嚷。
呼雷獰笑地指指,眼裡全是容:給老子等著,回去就辦你!
豆蔻把手一抬,做了個休止的作。氣勢強得好像整個天地都被靜了音。
緩緩地聳立起來。
這是個崛起的姿勢。非同尋常的崛起,自我覺是巍然峨然的,像隻睡醒了的母豹子。
平靜地說,「呼爺,敢跟我打個賭麼?」
呼雷似笑非笑,把濃眉一挑,「怎滴?又要比騎了?」
劉元肩膀直,笑不已。
豆蔻徐徐吸氣,又徐徐呼出。「給我一個月,若我在二十招打敗你,你把香枝給我。這個月你讓待這兒。要不要賭?」
「我爲啥跟你賭?掉價。」
「怎麼,不敢吧?」又用激將法。
「是的,不敢。」呼雷不上這無聊的當了,趕回家實惠才是要,他一把攬住香枝,「走,香兒,回家伺候主人洗腳。幾天沒洗腳了,隔著靴子都聞得見鹹魚臭了。」
豆蔻狠狠嘟起了臉,「……!」
這牲口從靈到都齷齪得可怕。
這時的香枝反倒淡定了。淚洗過的臉像剛出水的豆腐,平平整整的。認了命地跟呼雷走。一邊走一邊扭頭說,「豆豆你別擔心我,管你自己練功。我會教他知道不是誰都有福分當主子的。別擔心。改天我來找你。」
豆蔻咬咬牙,擲地有聲地發誓,「行,香枝。你忍兩天,我肯定把你撈出來。」
就是這一刻,腹中制的邪力突圍了。衝破了意念的阻隔,如同泄洪往四肢百骸裡噴涌而去。豆蔻渾一震......心驚跳,又如釋重負!
也罷,遲早有這一天!
站在這個改天換地的歷史時刻咬牙發誓:要把這兩隻牲口踩在腳下碾渣渣,讓他們嘰裡呱啦求饒。學狗一百遍,再自一千個耳摑子,把自己打豬頭三。
恩公那廝也別想幸免......
這宏偉藍圖給了豆蔻強烈的刺激,讓生出了起的意志。
就算吃苦、歷經劇變也願意。這口惡氣不張是不行了。氣死個乖乖了!
「邪力」在筋絡中瘋狂游走起來,東奔西突,渾。的皮漲得生疼,仙好似快破了。一會兒心臟猛,一會兒腸子扭絞,好像裡頭鑽了活似的。很難,需要劇烈的活。
「咚咚」自己跑去廚房,拿起水桶,在水井和廚房間來回跑了十趟,裝滿了三個大水缸。
又幫花匠從河裡提水澆花,往返數十趟,直累得面無人,搖搖墜。兩個太的筋暴得像樹一樣。之後扎著馬步在柴棚裡劈柴。「哢嚓、哢嚓」一直不停。
那力量在筋絡裡一陣陣甩小鞭子,劈裡啪啦的。的心怦怦直跳,張程度直人分娩時的心。是好是歹都沒法回頭了,綳手臂,揮起一斧子劈下去……
的震漸漸趨於慘烈。一斧子猛力使出去,的角開始飈。
接著,眼睛、鼻孔、耳朵都開始掛麵條。轉眼間,了個厲鬼模樣。
一位廚娘發現在七竅流,尖一聲,厥了過去。
院子裡大呼小,驚作一團,引發了大規模的。
劉元過來一看,見像來索命的,他一輩子的驚嚇都在這一刻了。倒好,還是雷打不綳著馬步。一邊流河一邊揮斧子。四周圍滿了人。大夥兒都勸別幹了。
豆蔻手一抹,抹得頭臉,「大家莫慌。我是使力太過了,管裂了。」
「那你就歇吧。這模樣也忒嚇人。趕歇!」劉元幾乎要哀求,「王爺那兒我兜著。」
豆蔻丟給他一個四的笑,假惺惺道,「那哪兒行。活還沒幹完呢。王爺的吩咐我可不能含糊。就算累得腦袋滾地上了,手腳還得繼續幹活啊。」
呼雷聞風奔過來,把劉元扯去一邊兒,低聲說,「咋半天沒見,人被你整這樣了?」
「不是我整的哦,呼爺。自己整自己,劈個柴還非要扎馬步。到現在一口沒吃呢。」劉元六神無主地問,「人要死我手裡,王爺不會氣吧?」
呼雷恨鐵不鋼地嘖一聲,「你一向不是有眼力麼,這回咋拎不清王爺的心思?」
劉元一激靈,用氣聲問,「……王爺啥心思?」
「你說,王爺爲啥攔著不讓切腹?他有令出不行的時候麼?虧你還是個馬屁。」
劉元的眼珠子定在眼眶裡不,細思恐極,「確實啊……我說呢,明明這麼個神仙臉蛋子,王爺咋沒一點想法?」
「可不是。王爺也是男人。能沒一點兒心思?」呼雷著聲音,頭頭是道地說,「不然你噴他一臉口水試試,他還高興費心思整治你麼?早刀子把你剁碎碎了。」
「有理,有理。那現在如何是好,趕快請大夫?」
「先別聲張。這事兒對王爺名聲不好。你說,誰家幹活幹到七竅流的?——傳出去又要說有子被他克死了。」呼雷用作戰的語氣說,「迅速讓兩個婆子把人哄下來,先躺會兒,看能不能止。止住了趕喂參湯。」
「行,聽呼爺的。」劉元拿他當主心骨,連忙派兩個廚娘上去苦勸。
好說歹說,劈柴的總算停了。把紅的頭臉衝著大家,假斯文地說,「這怎麼好呢?活沒幹完呢。王爺會責罰的。」
「三天的活都被你幹完啦。」大家心驚跳。
豆蔻這才勉爲其難洗了臉。流了一通,覺舒服多了,氣順了不。
婆子們找來裳,七手八腳幫換了。好歹把人收拾齊整了,喂湯的喂湯,遞飯的遞飯。飯盒裡只有兩個菜,但量特別多,喂一頭豬也夠了。
「吃慢點兒,小口小口的,剛剛傷得厲害。」一婆子說。
「待會兒還得訓練呢。」假乖巧地說。
呼雷不聲地想,完了,這餿山芋又要轉老子手裡了。想丟還丟不開。
不行,得找個不會七竅流的勾當打發。
他雖然五大三,腦子卻是頂活絡。一尋思就有了主意:讓打一下午的坐吧。
吃完飯,豆蔻不肯打坐。跟他杠上了,「讓我打坐,行,把香枝還給我。」
「做夢。香枝又不是你家的。」呼雷笑了,「你咋咋滴,老子樂得不管你。」
到了下午,豆蔻又難了。好像有千萬條蟲子在筋骨中作祟,皮虛腫得發亮。跑去演武場穿上那件鐵甲,把一塊上百斤的石頭背上了。
整個人快俯到地了,得要散架,一寸一寸地往前蠕。
沒一會兒,又七竅流了。滴子飈得到都是,形狀之慘烈令人驚心魄。乍一看仿佛地獄裡背石背了幾萬年的罪魂爬上來了,可怖至極。
王府上下都了的驚嚇,大白天墮進了一場噩夢。
呼雷趕來時,不敢開口說話。生怕一張口被泥。護衛們驚恐的氣聲就沒停過。
「不談其他,人家對自己狠到這份兒咱就比不上。呼爺掇一個時辰石頭還到尋人撒呢。」
「打那會兒著櫻桃讓王爺,我就知不是凡人。」
「你們說,一介流當啥子兵?咱窮得吃不起飯才淪落此道,頭破流要衝進來。圖啥子?」
「不理解。」某親兵搖了搖頭,嘖嘖奇道,「照我看,世上分三種人。一種是男人;一種是人;還有一種人豆爺……豆爺想什麼你懂不了。」
霍東宸從太學裡回來了。呼雷和劉元像見了自己的天,火急火燎地圍了過去。還沒張開,眼裡的驚濤駭浪已三丈高了。
王爺淡淡地問,「怎麼,天塌了?」
劉元著聲氣說,「……王爺,豆氏早上幹活,七竅流。」
霍東宸狠狠一蹙眉,「……死了?」
「還沒死,這傢伙結實著呢。」
呼雷又補充,「下午非要扛石頭,一直嘔。方才屬下吩咐兩個婆子拉去收拾了。」
「現在呢,死了沒?」他拿過熱巾,垂著眼皮,慢條斯理地手。
「沒。屬下讓人喂了點參湯。又活蹦跳了,渾都是氣。要不要請個大夫來瞧瞧?」
霍東宸淡漠地別開頭,隨手把巾往劉元上一丟,「既然死不了請什麼大夫。哼,死了就拖出去埋,不必回本王了。劉元你安排一下,晚上喊幾個西院的來吃飯。」
劉元的張一個。
他納悶地想,難道是呼爺想多了?王爺幷不像了心思啊。他從不拿西院的妾侍當人,怎麼忽然要找來吃飯,哪筋搭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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