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三四天,黎黎來約蘇意卿去城外的山上摘玫瑰。
滇南這地方氣候溫熱,花木生長茂盛,這時節,玫瑰花開了,整個山頭都是一片綺紅香。
黎黎想著要做出玫瑰花糕給藍安圖吃,蘇意卿想著要用玫瑰花瓣泡澡,香噴噴的,等家的阿蠻回來……哎呀,打住,不能再想下去了。總之,對于摘玫瑰這件事,兩個人想到一塊兒去了。
蘇意卿見了黎黎,想起前幾天剛剛人把的安圖哥哥打了一頓,未免覺得有些怪不好意思的,但黎黎看過去一派天真爛漫,好像完全不知的樣子,蘇意卿也就放過一邊去了。
當下,趁著天氣晴朗,兩個小人一起出門去了。
到了山上,玫瑰果然極多,這里一大簇、那里一大堆,熱烈得像是火焰一般,在綠野中恣意綻放,花香濃郁得如同流水,隨著春風到流淌。
蘇意卿按黎黎說的,學著當地百越姑娘的樣子,背了個竹簍子,親自手摘花。
玫瑰有刺,最是多,需得小心翼翼地待它,才能納囊中。
蘇意卿把袖子都卷起來了,出蓮藕一般雪白'的半截胳膊,隨行的侍衛不敢跟得太近,一個個站得遠遠的,把頭都低下去了。非禮勿視,否則,將軍大人的軍法是很嚇人的。
蘇意卿和黎黎帶著侍,一路走一路摘,嘰嘰咕咕地笑個不停。
到了山腰上,那里有人早在等候著,見了們,大踏步地過來。
“黎黎,你怎麼來得這麼慢,我都等了老半天了。咦,謝夫人也來了?”
居然是藍安圖,他前兩天被打了,臉上的青腫還沒完全消下去。
蘇意卿嚇了一跳:“你怎麼會在這里?”
黎黎也有些詫異:“安圖哥哥,你怎麼來了,你是來找我的嗎?”
藍安圖挑眉:“黎黎,你說什麼,不是人約我來的嗎?”
“我沒有啊。”黎黎出了困的表。
遠的侍衛看見了靜,為首的頭領毫不客氣地喝道:“喂,鎮南王世子,你剛剛被我們打過,還不死心啊,怎麼,今天要再來活一下筋骨嗎?”
藍安圖帶過來的百越武士見狀,紛紛拔刀出鞘,圍了上來。藍安圖自從上回被打了以后,就學乖了,出門帶的武士數量眾多,足可以與蘇意卿的侍衛一拼。
雙方互相怒視,均不甘示弱。
黎黎眼淚都流出來了,搭搭地道:“安圖哥哥,你不要和人家打架,都是我不好,我今天不出來玩就好了。”
蘇意卿氣咻咻地瞪著這個煞風景的家伙。
藍安圖看了看黎黎,無奈地抓了抓頭發:“算了算了,黎黎你別哭了,你繼續玩吧,我先回去了。”
他低低地罵了一聲,“到底誰在假傳口信戲弄我,等我回去揪出來,定要打破他的狗頭。”
他心里忖著,大約是有人知道黎黎約了蘇意卿出來,故意把他騙過來,無非想制造雙方的沖突。百越族也是波瀾暗涌,尤其是最近幾年,族人們跟著漢人學壞了,也變得詐起來,讓他十分煩躁。
藍安圖強下怒火,揮了揮手,帶著他的那群武士走了。
蘇意卿看著藍安圖走遠了,亦侍衛退下,免得把黎黎嚇壞了。
握住黎黎的手,聲道:“好了,沒事了,今天是你我出來玩的,要高高興興才對呢,你方才不是說還有白的玫瑰嗎,在哪里,我們去找找看。”
“嗯嗯。”黎黎也是小孩子心,很快就了眼淚,出了笑容。
“謝夫人,你跟我來,那邊,去年這個時候我發現了白的玫瑰,很稀罕,我還人看守了起來,誰也不許摘走。”
黎黎帶著蘇意卿轉過了一個小山坳,果然前面有一大片白玫瑰,花瓣的如白雪般清純,花的姿態卻是妖嬈人,混合在一起,說不出的嫵。
“怎麼樣,謝夫人,是不是很漂亮,快來。”
蘇意卿心里很是歡喜,走了過去,剛剛俯去摘,忽然聽見了黎黎的尖聲。
蘇意卿下意識地了頭。
一支羽箭帶著尖銳的破空之聲,著的耳鬢掠了過去,幾發飛散在空中。
后跟著的侍衛反應迅速,馬上撲了過來:“夫人,小心。”
遠的花叢中跳出了一大群蒙面人,手持弓'弩,一言不發,張弓引箭。
箭矢如雨注,花瓣凌飛濺。
兩個侍衛毫不猶豫地擋在蘇意卿的前面,利箭穿,頃刻把他們扎了刺猬一般。
蘇意卿驚呆了,腦海中一片空白。
其他的侍衛已經護了上來。
但這里地勢平坦開闊,本無可擋,那群蒙面人下手毒辣,隔著遠遠的,箭勢不止。
謝楚河的侍衛都是跟著他從戰場的刀山海中一路過來的,也是心狠,幾個人擋在蘇意卿的前,用之軀掩著后退,另外的人用同伴的尸作為護盾,向那群蒙面人近過去。
先前在箭雨之下,侍衛們已經失去了先機,他們當下打定了主意,用命拖住這群蒙面人,好讓蘇意卿可以。
戰況慘烈。
蘇意卿完全反應不過來,在侍衛的拉扯下撞撞跌跌地后退,腳被花枝子絆了一下,幾乎摔倒。
危殆時刻,忽然聽見藍安圖的聲音在怒喝:“你們是誰?怎麼回事?”
藍安圖又帶著他的武士折返了回來,看見眼下這形,也是又驚又怒。
他走到半山,總覺得心里有點不太踏實,對今天的事左思右想了一番,還是又回頭過來,本來打算先把黎黎帶回去,免得旁生枝節,沒曾料到,一過來就遇上了這種兇險的場面,而在這一片混之中,一下子也找不到黎黎在哪里。
藍安圖心思再,也知道若是謝楚河的夫人在這里出了什麼意外,會引起怎樣的后果,他當機立斷,指揮他的武士向那群蒙面人殺了過去。
那群蒙面人見狀,攻勢更猛,利箭帶著咻咻的聲響,刺人耳,流矢如暴雨,急切間讓人無法靠近。
一個侍衛將蘇意卿推了過去,沖著藍安圖大喊:“藍世子,快,帶我們夫人走,快走!”
鎮南王府的武士也知道今天不能善了,這些魯的漢子也紅了眼睛,不顧一切地撲了上去。
藍安圖有心加戰圈,但他瞥了一眼蘇意卿。
臉上沒有一,如雪,故做堅強、其實脆弱的模樣,宛如風雨中的花枝,搖曳折,讓人心疼。
藍安圖暗暗咬牙,抓住了蘇意卿的手,牽著掉頭就跑。
這種急的關頭,蘇意卿也不矯,一聲不吭,竭力地跟著藍安圖向前跑去。
剛剛跑出了一小段路,從山坳后面又跳出了一群蒙面人,向他們殺了過來。
藍安圖拔刀相迎,毫無懼。
他畢竟是百越族第一勇士,武藝超群,獨自迎戰幾十個蒙面人,也毫無懼。但他終究要護著蘇意卿,不敢大意,只能邊戰邊退。
那群蒙面人也狡詐,并不狠下死手,只慢慢地著藍安圖向另外一個方向退去。
酣戰中,藍安圖聽見蘇意卿用抖的聲音說道:“世子,不能再走了,前面沒有路了。”
藍安圖面前分神看了一下,心中一沉,原來他們已經退到了一懸崖邊上,再過去,就是萬丈深淵。
那群蒙面人是立意要置他和蘇意卿于死地。
藍安圖反而激發了一悍勇之氣,一聲怒吼,運刀如疾風暴雨,向蒙面人反撲過去。
就在此際,傳來了一陣疾馳的馬蹄聲。
藍安圖和蒙面人心里都是一震。
蓋因此地山勢高峻,一般的馬匹是上不來的,不知從何來的神駒,竟能在這山間奔馳。
馬蹄之聲越來越近,向著這邊飛奔而來。
終于看清了那騎馬而來的人,那矯健英武的姿,除了謝楚河,還會有誰?
蘇意卿捂住了口,方才那麼兇險,一點兒沒哭,這會兒眼睛里就盛滿了淚水,盈盈的就要滴落。
謝楚河在疾馳中也看清了這邊的地勢,他迅速地勒住了馬,同時騰而起,從馬上飛躍下來,勢不停,疾掠而來。
他翻手拔劍,劍勢如風火驚雷,殺氣人,擋在他面前的蒙面人一個個慘著倒下,所過披靡。一個蒙面人阻在他的前面,想要拖住他,他劍勢不停,竟生生地將那個人劈了兩半,鮮濺起三尺高。
這一群蒙面人皆是死士,震撼之下,反而兇大發,為首的一個用當地的土語厲聲高了一句。
藍安圖聽懂了那句土語的意思,高聲吼:“謝夫人,小心!”
一個蒙面人倏然合向蘇意卿撲過去,其他所有的蒙面人齊齊撲向謝楚河,像不要命了似的。
刀刃迎面而來,蘇意卿只能踉蹌后退,萬丈懸崖已在腳邊。
藍安圖驚懼之下,一失神,被對手一腳踢飛了出去,打了幾個滾,收勢不住,大著跌落懸崖。
蘇意卿心神抖,腳一,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世界在飛快地旋轉,天幕上的白云、山間的草木,枝頭怒放的玫瑰,所有的這一切都劇烈地晃著在眼前掠過。
在這紛的浮掠影中,一雙溫暖而寬大的手抓住了。
在那千鈞一發之際,謝楚河在懸崖邊上抓住了蘇意卿,他抱住了,用自己高大的軀將護在懷中,兩個人相擁著墜落。
佛說,一念九十剎那,而這一切,不過一剎那,來不及轉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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